晨光刚过檐角，李凡蹲在池塘边，正用一根枯枝拨弄水面。
水波一圈圈荡开，映着天光晃出细碎的金纹。
“你再动，我就咬你了。”他对着水面低声说。
鱼钩沉在水底，那块破铁片也跟着微微颤动，符文一闪一灭，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大黄狗趴在不远处的石阶上，肚皮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偶尔尾巴扫两下，打飞几只凑近的蚊子。
老龟缩在龟壳里，壳上的纹路比昨天更亮了些，但没谁在意。
李凡也没太在意。
他只是个钓鱼的。
其他的事，能躲就躲。
可今天早上，他刚煮完一碗蛋花汤，门口就来了几个穿着讲究的人。
不是修士，是穿锦袍、佩玉带、走路都带着风的那种人。
为首的年轻男子三十来岁，眉宇间带着几分傲气，眼神却有些急切。
他站在院门外，看着小院门前那一堆香火供奉，眉头皱得像被揉皱的纸。
“这就是那位前辈住的地方？”他问身旁随从。
随从低头道：“回殿下，正是此处。”
“嗯。”王子点点头，整理了下衣襟，迈步向前。
他才刚踏入门内一步，大黄狗眼皮都没抬，尾巴轻轻扫了一下。
空气瞬间凝滞。
王子脚步一顿，喉结滚动了一下，额头沁出一层冷汗。
他感觉不到任何气息波动，但身体本能地告诉他——别动。
哪怕多吸一口气都不行。
他僵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缓过来，脸色己经变得煞白。
“这位……前辈可在？”他强作镇定，开口问道。
李凡从池塘边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走过来时嘴里还叼着根野草。
“不在。”他说。
王子一愣，“啊？”
“我不在。”李凡指了指自己，“我就是个钓鱼的，你们找错人了。”
王子嘴角抽了抽，勉强笑道：“前辈说笑了，青云宗一役传遍西海，您一竿退万敌，谁能不知？”
李凡挠头：“那是个误会。”
“……”王子一时语塞。
他身后一名幕僚模样的中年男子轻咳一声，上前拱手：“敢问前辈，是否曾在青云宗外以一竿退去兽潮？”
李凡点头：“那天天气不错，我想钓条鱼，结果一群野兽跑来捣乱，我就把它们吓跑了。”
“……”幕僚沉默片刻，又问，“那黑煞门主赵无极拜于门前，献上紫蕴灵芝一事，可是属实？”
李凡翻了个白眼：“那老头非要送点东西，我又推不掉，只能收下了。”
王子听得心惊肉跳。
这人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吃了几碗饭一样自然。
而他们一路打听而来，知道赵无极不仅是一派之主，更是整个大夏王朝重点拉拢的对象。
如今却被眼前这个看起来连灵气都不稳的小修士一句话打发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复杂情绪，抱拳道：“晚辈乃大夏三皇子李恒，冒昧来访，只为求一道机缘。”
李凡看着他，眼神平静：“你想要什么机缘？”
李恒迟疑片刻，低声道：“突破瓶颈，踏上仙途。”
李凡哦了一声，转身往池塘边走去：“那你去问问它。”
“它？”李恒顺着看过去，只见一只懒洋洋的大黄狗趴在地上，吐着舌头。
他脸色一滞。
“它？”他又问了一遍。
“对，它。”李凡坐下来，重新甩竿入水，“你要是能从它旁边走过而不腿软，我就告诉你一句真话。”
李恒咬牙，迈步向前。
刚走到大黄狗身侧，那狗眼皮都没抬，尾巴又是轻轻一扫。
李恒整个人猛地一震，双腿发软，差点跪下去。
他连忙后退几步，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
“前辈……这是什么神兽？”他声音都有些发抖。
李凡歪头看了眼大黄狗，见它还在舔爪子，便耸肩道：“我家狗。”
“……”李恒心里泛起一股荒诞感。
堂堂三皇子，竟被一条狗吓得不敢靠近！
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上前一步：“前辈，请指点一二。”
李凡盯着水面，慢悠悠地说：“你急什么？”
“我……”李恒张了张嘴，忽然喉咙一哽。
他是着急。
从小到大，资质平庸，修行缓慢，在皇子之中毫无存在感。
母妃早逝，无人扶持，连父皇都几乎不曾召见过他。
他渴望力量，渴望改变命运。
所以他不远千里，亲自前来。
可现在，面对一个自称“钓鱼的”男人，他竟然说不出话来。
“莫急。”李凡没看他，只是淡淡道，“心静，自然凉。”
李恒怔住了。
他忽然觉得胸口堵着的那团郁结，好像真的松了一点。
他怔怔地看着李凡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这个人，或许真的不懂什么权谋争斗，也不懂什么身份地位。
但他说的话，偏偏戳中了自己最深处的心病。
他缓缓躬身，深深一礼：“多谢前辈指点。”
李凡没回头：“回去吧。”
李恒点点头，转身离去。
他走出小院，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依旧坐在池塘边的身影，眼神复杂。
“走吧。”他对随从说道。
马车启动，驶离小院。
车内，幕僚低声问道：“殿下，此行……值得吗？”
李恒靠在车厢角落，闭上眼睛，轻声道：“值得。”
幕僚不解。
“因为他一句话，我心头的郁结，真的解开了。”李恒睁开眼，目光坚定，“回去之后，我要重新开始修炼。”
幕僚沉默片刻，点头：“属下明白了。”
马车远去，尘土飞扬。
小院门口，李凡依旧坐在池塘边，手里握着那根怎么看怎么普通的鱼竿。
水面波澜不惊。
破铁片上的符文忽明忽暗，似乎在等待什么。
大黄狗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李凡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喃喃道：“也不知道这次又惹了什么麻烦。”
水面微动，涟漪扩散。
铁片上的金色纹路突然剧烈闪烁，紧接着，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缝在水中浮现。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窥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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