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掠过落霞峰，吹得山巅残破的旗帜猎猎作响。
没人说话。
连呼吸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所有修士都还保持着战斗的姿态，可他们的目光却齐刷刷地盯着山脚下那个小院的方向，眼神中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恐惧、敬畏、怀疑、恍惚，甚至还有点……虔诚？
赵无极站在一块半塌的岩石后，手指微微颤抖，喉结上下滚动，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嗓子干涩得发不出声。
刚才那一幕，像是一道无形的雷，劈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一道足以夷平一座山的力量，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一口池塘里。
不是被击溃，不是被抵挡，而是……被吞了。
就像吃了一颗花生米。
“这……”黑煞门主声音沙哑，嘴唇都在抖，“真不是装的？”
他这话一出口，周围一片死寂。
没人回答他，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仿佛脚下的土地突然变成了滚烫的铁板。
王家老祖站在人群边缘，一双浑浊的老眼紧盯着那片小院，良久，缓缓握紧拳头，指节泛白。
他知道他们惹到了不该惹的东西。
烈火门金丹长老手中的长刀己经松了三分，眼神游移不定，像是在判断要不要立刻转身跑路。
整个山顶，安静得能听见树叶落地的声音。
忽然，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
“那位……是仙帝吧？”一名散修喃喃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这句话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众人内心最后一丝理智防线。
“对啊……谁能随手吞下那种能量？除了传说中的仙帝，谁能做到？！”
“难怪那位前辈一首低调隐世……原来是在等机缘。”
“我早该想到的！陆小瑶不是说她见过那位前辈吗？人家那是高人，不屑与我们争斗罢了！”
议论声此起彼伏，越传越离谱，到最后，竟然隐隐有了种朝圣的味道。
赵无极听着这些话，眉头皱得更深。
他不信李凡是什么仙帝。
可他也不能反驳。
因为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那口池塘……到底藏着什么？
他回头看了眼天际，眼中闪过一抹不甘和忌惮。
“前辈……”他低声呢喃，声音几乎听不见。
下一刻，他猛然单膝跪地！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这一跪，像是一记重锤，敲碎了最后一点侥幸心理。
紧接着，黑煞门主也跪了。
王家老祖也跪了。
烈火门金丹长老咬咬牙，最终还是跟着跪下了。
一时间，整座落霞峰上，数百名修士，纷纷跪倒在地，动作整齐得像是提前排练过一样。
“恭请前辈息怒！！”
“晚辈无知冒犯，罪该万死！”
“愿以性命赎罪，请前辈宽恕！！”
喊声震天，回荡在山谷之间。
没有人敢抬头。
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不知道李凡能不能听到，但他们必须表达出态度。
这是一种本能的臣服。
就像是野兽面对王者时的战栗。
赵无极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李凡的小院，再也不是普通的住所。
而是一座神坛。
……
山脚下，李凡坐在池塘边，手里还握着那根“破竿子”。
他刚把鱼线重新拉首，准备继续钓点啥出来解解闷。
可耳边传来的动静让他愣住了。
“这是……山上打完收工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只看到乌压压的一片脑袋，全都朝着他的方向低着头，像是在拜祖宗。
“哎哟我去……”他挠了挠头，“这些人是不是磕药磕多了？”
大黄狗耳朵动了动，懒洋洋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又趴下去了。
老龟依旧闭着眼，背壳上的纹路一闪而逝，像是睡得很沉。
几只麻雀扑棱棱地飞过屋檐，在池塘上方盘旋一圈，掉头就走了。
李凡看着这群鸟儿离去的方向，有点疑惑：“咋的？今天都不来偷我的鱼吃了？”
他低头看了看池塘，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满天星斗。
刚才那道光柱真的没留下任何痕迹。
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他还以为是自己幻觉了。
“算了，不想了。”他耸耸肩，“反正我又没死，说明命大。”
说着，他重新握紧鱼竿，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
池塘深处，一道微不可察的意识悄然流转。
它没有睁开眼，只是轻轻吐出一句话：
“有趣。”
随即，一切归于沉寂。
只有水面，泛起了一圈涟漪。
……
落霞峰顶，众修仍跪在原地，不敢起身。
赵无极终于缓缓站起，目光扫过西周，沉声道：“从今往后，落霞山三里之内，列为禁区。擅闯者，逐出宗门！”
他说得斩钉截铁，语气不容置疑。
其他势力代表纷纷点头，有人甚至主动补充：“我等也会严令弟子不得妄议‘前辈’，以免招致灾祸。”
赵无极嘴角扯了扯，语气加重：“冒犯前辈者，宗门必严惩。”
他这话一出，众人神情更加肃穆。
这一刻，小院的地位，正式从“可疑之地”，升格为“禁忌之地”。
而李凡的名字，也在这一刻，成为了修士们口中最神秘的存在。
——那位前辈，是谁？
没人知道。
但没人敢问。
更没人敢靠近。
因为谁都明白，有些存在，不是靠打听就能了解的。
那是需要用命去验证的。
而现在，没人愿意拿自己的命去试。
……
池塘边，李凡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浮漂。
“诶？有动静了！”他眼睛一亮，手腕一提，鱼竿猛地一颤。
水面上泛起一圈波纹。
一条通体漆黑的小鱼跃出水面，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光泽。
它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李凡顺手捞进了鱼篓。
“今晚运气不错嘛。”他咧嘴一笑，伸手摸了摸鱼篓，“这玩意儿还挺能装。”
说完，他拍了拍屁股，打算回去煮碗鱼汤喝。
夜风拂过，吹动了他的衣角。
山上的修士们依旧跪着，没人注意到，那一缕风吹过的痕迹，正好掠过了李凡的小院。
也掠过了池塘深处，那一抹若有若无的混沌气息。
此刻，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一声蛙鸣，从远处传来，悠悠回荡。
然后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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