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口窥探的阴影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笼罩了漱玉幽谷的静谧。楚风盘膝坐在玉髓溪畔,晨光透过氤氲的灵雾,在他染血的衣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丹田内,星髓源火核心在“归墟引”的镇压下蛰伏,但那份沉凝的凶戾与谷外残留的窥视寒意交织,如同冰火两重天,让他心神难以真正安宁。
苏婉立于溪边,冰玉般的眸光投向谷口方向,素白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腰间一枚温润的玉佩。玉佩表面流淌着细微的暗金纹路,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却带着一丝急促韵律的波动。
“守好药圃。”她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并未看向楚风,目光依旧锁着谷外,“我去去便回。”
话音未落,她素手在身前虚空轻轻一划。指尖萦绕的草木灵气混合着一缕难以察觉的、近乎混沌的灰白毫光,如同最灵巧的刻刀,瞬间在药圃边缘、靠近谷口方向的一片繁茂的“蛇纹藤”丛上方,勾勒出数道极其繁复、闪烁着淡绿微光的虚空符箓。符箓一闪即逝,融入藤蔓丛生的岩壁与土壤之中,消失无踪。
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强大警戒与束缚意味的阵法波动,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笼罩了那片区域。藤蔓叶片无风自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被注入了灵性。
“此为‘蛇藤缚影阵’。”苏婉收回手指,指尖那缕灰白毫光悄然隐没,但楚风敏锐地捕捉到她指尖皮肤似乎比平时更加苍白了一分,甚至……有一丝极其细微的灰败气息一闪而逝,又被她瞬间以精纯的草木灵气掩盖。“若有异物闯入阵域,藤蔓自生感应,缠缚绞杀。”
她顿了顿,冰玉般的眸光终于转向楚风,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审视:“然阵法需灵力维系,我若远离,其威自减。需辅以他法。”
她素手轻抬,指向药圃中央几株叶片赤红如火、边缘生有金色锯齿的赤焰草。“引其叶脉中一丝‘焚心火息’,混合玉髓溪水雾,以心神为引,化‘赤霞引’。”
她指尖微动,一缕精纯的灵元混合着草木感知之力,如同无形的丝线,轻柔地缠绕上一株赤焰草的叶尖。并未强行抽取,而是如同唤醒沉睡的精灵,引导着叶脉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呈现出淡金色的灼热气息缓缓渗出。
“凝!”
随着她一声轻喝,那丝淡金火息与溪畔升腾的水雾瞬间交融!在灵元的引导下,化作一缕仅有发丝粗细、呈现出奇异橙红色泽、散发着微弱暖香与草木清气的赤色烟气,袅袅升腾而起,悬浮在赤焰草上方尺许,凝而不散。
“此烟无形无质,随风而散,常人难察。”苏婉声音清冽,“然若阵域被触动,或有强大灵力波动侵入,此烟受扰,其色转黯,其香转浊,如血似锈。此乃警示。”
草木传讯!以草木精华为引,借环境之力,化无形警哨!
“你来。”苏婉指尖微抬,那缕赤色烟气悄然飘至楚风面前。
楚风心神一凛。他强压内驳杂力量的躁动与谷外窥探带来的不安,引动草木感知,尝试模仿苏婉的手法。感知之力如同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另一株赤焰草的叶脉深处。
然而!
甫一接触,他便感受到巨大的阻力!赤焰草叶脉中蕴含的灼热火煞,与他体内星髓源火的凶戾气息隐隐呼应,却又带着草木本身的排外性!他的感知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混合着灼热与荆棘的墙壁!非但未能引导出“焚心火息”,反而刺激得那株赤焰草叶片猛地一颤,边缘锯齿般的金芒骤然亮起,散发出抗拒的燥热!
失败了!连感知引导都如此艰难!
楚风眼中血光一闪,不服输的凶性被激起!他不再强行“唤醒”,而是沉下心神,引动《百草鉴》中关于赤焰草的感悟,尝试理解其火煞的“韵律”。草木感知如同最轻柔的流水,缓缓包裹住整株赤焰草,感受着它在晨光中吸收灵气、叶片微微舒张的细微脉动。
渐渐地,那抗拒的燥热感似乎减弱了一丝。他抓住这微妙的间隙,感知之力如同最灵巧的探针,沿着叶脉的走向,缓缓渗入核心。这一次,不再是强行抽取,而是如同最耐心的沟通者,尝试着与那丝沉睡的“焚心火息”建立微弱的共鸣。
嗤——!
一缕比苏婉引出的更加微弱、色泽也略显黯淡的淡金火息,终于被他的感知之力艰难地“牵引”而出!他不敢怠慢,立刻引动玉髓溪水汽,混合着自身温和的灵元,将其包裹!
嗡!
水汽与火息交融!一股灼热的排斥感瞬间传来!楚风心神剧震,险些控制不住!他死死咬住牙关,意志如同烧红的钢丝,强行维持着两者的平衡!汗水瞬间浸湿了鬓角!
终于!
一缕仅有米粒大小、色泽橙红、香气微弱、边缘略显扭曲的赤色烟气,在他指尖上方艰难地凝聚成型!虽远不如苏婉所凝练的精纯稳定,但……成了!
楚风长长吁出一口气,如同经历了一场大战,精神疲惫不堪。这草木传讯之术,对草木亲和力与心神意志的考验,远超想象!
苏婉冰玉般的眸光扫过那缕略显扭曲的赤烟,并未评价,只淡淡道:“维持半刻,自行消散。若遇警示,烟变色香转浊,需即刻退入谷内深处,启动‘九曲迷踪’阵基。”她素手遥指药圃深处几块看似寻常、却隐有符文流转的青石。
交代完毕,她不再停留。身影一晃,如同融入晨雾的雪影,瞬间消失在幽谷入口弥漫的灵雾之中,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混合着草木清气与一丝极淡灰败气息的余韵。
楚风看着苏婉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向指尖那缕摇曳欲熄的赤色烟气,心头疑云更重。师尊的离去,那指尖一闪而逝的灰败,谷外的窥探……一切都透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他强压下纷乱的思绪,盘膝坐下。苏婉不在,谷口阵法预警,他需保持警惕,但也不能虚耗光阴。目光扫过药圃中几株常见的“凝露花”和“地根黄精”,心中微动。
炼制最基础的“培元散”!
此散非丹,仅是将数种蕴含温和灵气的草药研磨、提纯、按比例混合的药粉,用以固本培元,滋养气血,是丹道最粗浅的入门功夫。
他取过药材,以草木感知引导,小心翼翼地将凝露花的花瓣剥离、揉碎,挤出蕴含晨露精华的花汁;又将地根黄精的根须洗净,以灵元震成细粉。过程简单,却需对药性有基本把握,对灵元控制也有细微要求。
然而!
就在他尝试将花汁与黄精粉末混合、以微弱灵元引导其药性初步融合的刹那!
丹田内那点蛰伏的星髓源火核心猛地一跳!一股混合着凶戾与吞噬本能的微弱波动,顺着灵元悄然溢出!
嗤!
混合的药粉瞬间变得焦黄!一股刺鼻的糊味弥漫开来!原本温和的灵气瞬间变得燥热、暴戾!
又失败了!
楚风看着掌心那团散发着焦糊味的废渣,染血的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体内驳杂的力量,如同附骨之蛆,连这最基础的药散炼制都要干扰!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烦躁,准备再次尝试。
突然!
他眼角余光猛地瞥见!
药圃边缘,那缕由他亲手凝聚、悬浮在赤焰草上方的赤色烟气——其原本温暖的橙红色泽,竟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瞬间转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沉血褐色!同时,那股微弱的草木暖香,也骤然变得如同生锈的铁器般腥涩刺鼻!
赤霞引……变色!转浊!
警示!阵法被触动!有东西……闯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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