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炉里飘出沉水香清冷的烟气,却压不住殿内弥漫的苦涩药味。重重纱幔深处,长孙皇后倚在锦榻上,面如金纸,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细微的嘶鸣,仿佛破旧的风箱。她胸口剧烈起伏,纤瘦的手指死死攥着身下的锦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观音婢…” 李世民坐在榻边,紧握着妻子冰凉的手,素来威严的帝王此刻满眼血丝,声音沙哑得厉害,“太医!再施针!”
须发皆白的老太医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冰凉的金砖,声音发颤:“陛下…娘娘此乃气疾急发,痰壅气逆,非寻常针石可及…臣…臣己尽力施为,唯今之计,需静养,辅以汤药徐徐图之…” 未尽之言是沉沉的绝望。殿内侍立的宫人皆屏息垂首,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长孙皇后艰难地侧过头,目光涣散地扫过空荡荡的殿门方向,气若游丝:“兕…兕子…城阳…” 每吐出一个字,喘息便加剧一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两个女儿骤然消失,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她本就孱弱的身躯彻底拖入了深渊。
殿外,更深露重。小兕子和城阳紧紧牵着手,怀里抱着装满“仙果”(苹果)、“仙糖”(巧克力)和几个新奇小玩具的包袱,正蹑手蹑脚地溜过回廊。她们刚刚在僻静处显形,城阳还未来得及整理被风吹乱的发髻,便被立政殿方向传来的压抑哭声和沉重气氛惊住了。
“阿姊…殿里好安静…” 小兕子不安地攥紧了姐姐的手。
城阳心头掠过不祥的预感,拉着妹妹加快了脚步。当她们的小身影出现在灯火通明的殿门口时,守门的宫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死死捂住嘴,眼泪却簌簌落下。
“阿娘!” 小兕子一眼便望见了纱幔后母亲痛苦的身影,怀里的包袱“哗啦”一声掉在地上,糖果玩具滚了一地。她像只受惊的小鹿,不顾一切地扑向锦榻。
李世民猛地抬头,看到两个女儿,眼中先是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随即又被更深的痛楚淹没:“兕子!城阳!你们…你们去了何处?!” 声音带着雷霆般的震怒和后怕。
小兕子却仿佛没听见,小小的身子挤开阿耶,扑到榻边。她伸出小手,颤抖着去摸母亲滚烫的额头,又去擦她唇边咳出的白沫,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锦被上:“阿娘!阿娘你怎么了?兕子回来了!兕子带了仙果给阿娘吃…”
长孙皇后似乎感应到女儿的呼唤,吃力地睁开眼,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小女儿满是泪痕的脸上,枯槁的唇边勉强扯出一丝微弱的弧度,想抬手摸摸她,却连指尖都抬不动,只余下喉间更剧烈的哮鸣。
城阳也扑跪在榻边,紧紧握住阿娘另一只冰冷的手,无声地啜泣着。她看着阿娘痛苦挣扎的模样,看着阿耶憔悴焦虑的脸,看着太医束手无策的惶恐,巨大的无助感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死亡那冰冷的阴影正笼罩着她最爱的母亲。
“阿耶…” 城阳抬起泪眼,声音破碎,“阿娘她…”
李世民痛苦地闭上眼,复又睁开,里面是帝王的决绝和父亲的脆弱:“太医!再想办法!无论用什么药,什么方!” 他转向女儿,声音低沉压抑,“你们…究竟去了哪里?那‘小囔君’是何方妖邪?”
“不是妖邪!” 小兕子猛地抬起头,小脸上泪痕交错,眼神却异常明亮锐利,像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小囔君是好人!他…他能救阿娘!”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她混乱的脑海!她想起了小囔君抽屉里那些小小的罐子、奇怪的管子,想起了他认真地说:“兕子,如果阿娘喘得特别厉害,像被绳子勒住了脖子,记得用这个…”
情急之下,小兕子什么都顾不得了!她猛地从怀里掏出那枚温热的双鱼玉佩,紧紧攥在手心!
“兕子!你要做什么?!” 李世民和城阳同时惊呼。
玉佩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白光!那光芒如此耀眼夺目,瞬间吞噬了小兕子小小的身影,仿佛一轮微型的太阳在殿内升起。刺目的光线逼得所有人下意识闭眼、侧头、后退!
“兕子——!” 城阳惊恐的尖叫被光芒淹没。
光芒只是一闪,随即如同被无形之手掐灭,骤然收缩消失。
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锦榻上,长孙皇后依旧在痛苦地喘息。
李世民僵立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脸上是极致的震惊与茫然。
城阳在地,望着妹妹消失的地方,泪如泉涌。
太医和宫人们呆若木鸡,如同泥塑木雕。
地上,只留下小兕子滚落的几颗彩虹糖,在烛光下闪烁着奇异而刺眼的光芒。
李明哲正心神不宁地擦拭着那枚双鱼玉佩,指尖感受着它微凉光滑的纹路。白日里两位小公主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在耳边,此刻空荡的老宅却格外冷清。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玉佩的光泽似乎比平时黯淡了一些。
突然!
“嗡——!”
手中的玉佩毫无预兆地剧烈震动起来,温度急剧升高,烫得他差点脱手!鱼眼处的墨玉瞬间亮起刺目的红光,仿佛两滴燃烧的血!
不等李明哲反应过来——
“砰!”
一个裹挟着劲风的小小身影狠狠撞进他怀里,巨大的冲力让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脊背重重撞在墙壁上。
“呜哇——!小囔君!救救阿娘!救救阿娘!”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
李明哲低头,只见小兕子死死抱着他的腰,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头发散乱,脸上涕泪横流,崭新的小裙子上沾满了灰尘和可疑的药渍,大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惊惶和绝望。
“兕子?!怎么了?别怕!慢慢说!” 李明哲的心瞬间揪紧,急忙蹲下身,双手捧住她冰凉的小脸。
“阿娘…阿娘她…喘不上气…” 小兕子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憋得通红,双手胡乱比划着,“像…像被绳子勒住脖子…脸好白好白…好多人在哭…太医说没办法…呜…阿娘要死了!小囔君救救阿娘!” 她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凉,小手死死抓住李明哲的衣襟,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长孙皇后的气疾急性发作!哮喘危象!
李明哲脑中警铃大作。他瞬间明白了玉佩刚才的异动和小兕子不顾一切穿越回来的原因。万幸!他早有准备!
“兕子别怕!小囔君有办法!” 李明哲的声音异常沉稳有力,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他一把抱起哭得几乎脱力的小丫头,大步冲向卧室。
他拉开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那是一个特制的便携小药箱。他动作迅捷而有序地拿出几样东西:
1. **一个蓝色的塑料小罐子(沙丁胺醇气雾剂)**:快速缓解支气管痉挛的救命药。
2. **一个绿色的塑料小罐子(布地奈德气雾剂)**:吸入性激素,用于控制气道炎症。
3. **一个密封的小药瓶,里面有几粒白色小药片(强的松)**:口服激素,用于严重发作时的抗炎。
4. **一个带有刻度的塑料小量杯**。
5. **一个崭新的、带有卡通图案的儿童峰流速仪(简易版)**:用于监测呼气峰流速值(PEF)。
“兕子,听小囔君说,每一件都很重要!” 李明哲 语速很快,但异常清晰。他先将蓝色小罐子塞到小兕子手里,紧紧握住她的小手示范:“这个蓝色的,是现在立刻就要给阿娘用的!看到这个盖子吗?拔掉!让阿娘用嘴紧紧含住这个口,深深、慢慢地吸气!同时你按这里!” 他用力按动小罐子的顶部,发出“嗤”的喷药声,“按一下,吸一口!记住!按一下,吸一口!吸完屏住呼吸数五下,再慢慢吐气!重复两次!明白吗?” 他紧紧盯着小兕子的眼睛。
小兕子用力点头,眼泪还在流,但眼神己从绝望变成了专注的火焰:“拔盖子…含住…吸气…按这里…屏住气数五下…” 她复述着,小手指着罐子。
“对!真聪明!” 李明哲快速拿起一张便签纸和一支笔,用他能写出的最工整的繁体字标注:“藍瓶,喘急時用,拔蓋含緊,深吸氣時按壓,吸後屏息五數,呼出。可連用兩次。” 贴在蓝色罐子上。
接着是绿色罐子:“这个绿色的,等阿娘稍微喘顺一点了再用!用法和蓝色的一样,也是按一下吸一口,屏息五下。但这个是每天早晚各用一次,不能停!记住了吗?早晚各一次!” 他又在便签上疾书:“綠瓶,喘稍緩後,每日早晚各用一次,用法同藍瓶。”
最后是药片和量杯:“这个白色的小药片,” 他倒出一粒,“如果用了蓝罐子,阿娘还是喘得很厉害,就把这一片药,用一点点温水化在这个小杯子里,” 他指着刻度,“化开,喂阿娘喝下去!只吃一片!不到万不得己不要用!” 便签上写:“白藥片,藍瓶後喘仍劇,溫水化一片服下。慎用。”
他还拿起那个峰流速仪,简单演示了一下吹气看指针:“这个,等阿娘好些了,每天让她对着这个用力吹气,看看指针到哪里,记下数字。下次带给我看。” 也贴上便签:“測氣用,緩時每日吹氣,記數。”
他将所有东西快速但整齐地装进一个干净的布制小袋子里,连同那张写满繁体字说明的纸,郑重地塞进小兕子紧紧抱着的小包袱中,将包袱牢牢系在她身上。
“都记住了吗?蓝色的立刻用!绿色的早晚用!白色的不到最难受不要用!用法都写在纸上了!” 李明哲双手按着小兕子瘦小的肩膀,目光灼灼,仿佛要将力量传递给她。
小兕子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里是超越年龄的坚毅:“兕子记住了!蓝色救急!绿色早晚!白色最后!用法看字!”
“好孩子!” 李明哲用力抱了她一下,“快回去!阿娘在等你!小囔君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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