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的绿光彻底消散后，空气里的消毒水味淡了许多，反而透出点泥土的腥气——像是雨后初晴的味道。沈谧然扶着安安站起来，女孩的膝盖在刚才的混乱中磕破了，血珠顺着小腿往下滑，滴在爸爸的笔记本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先处理伤口。”林野从背包里翻出最后一支抑制剂，这是宋明渊之前分给她的备用药剂，“虽然辐射核心毁了，但残留的辐射还是能伤人。”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药剂涂抹在安安的伤口上，动作比刚才对付变异者时轻柔了十倍。
安安咬着唇没哭，只是紧紧攥着笔记本，指腹反复着封面上的磨损痕迹。那本笔记的边缘己经卷翘，纸页泛黄发脆，沈谧然瞥见其中一页画着个简易的装置图，旁边标着“辐射中和器”，下面还有行小字：“需要能源核心碎片启动”。
“能源核心碎片？”沈谧然指着那行字，“核心不是被炸成灰了吗？”
宋明渊正靠在金属柱上检查辐射核心的残骸，闻言回头：“没完全炸碎。”他用消防斧撬开一块变形的外壳，里面露出几块闪烁着蓝光的碎片，像凝固的星火，“这是核心的能量结晶，还残留着点能量。”
林野立刻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捡起一块碎片，蓝光在她掌心跳动，带着点微弱的暖意：“这玩意儿……真能启动中和器？”
“试试就知道了。”宋明渊又捡起两块碎片，塞进背包，“安安爸爸的笔记里应该有中和器的位置，找到它，说不定能彻底清除第七区的残留辐射。”
安安突然抬起头，指着笔记本最后一页：“爸爸画了地图，说中和器在……在指挥中心的地下仓库。”
指挥中心，正是纸条上写着“有真正防御系统”的地方。
沈谧然的目光扫过大厅，刚才猎鹰成员被围攻的地方还残留着几滩绿色黏液，正随着辐射消散慢慢干涸，变成灰白色的粉末。远处的通道口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他立刻举起枪，却看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从阴影里走出来，警惕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叼起地上半块压缩饼干，转身跑回了黑暗里。
“看来这里开始恢复生机了。”林野笑了笑，将最后一块核心碎片递给安安，“拿着，这可是‘希望的碎片’。”
安安握紧碎片，蓝光透过她的指缝漏出来，映得她眼睛亮亮的，刚才的恐惧似乎消散了些。
西人沿着应急通道往指挥中心走时，天己经开始放晴。灰霾的天空裂开一道缝隙，透出点真正的阳光，洒在废墟的街道上，给锈蚀的金属和倒塌的建筑镀上了层金边。偶尔能看见几只麻雀从远处飞来，落在信号塔的残骸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宣告这片区域的“重生”。
“你说，其他区是不是也这样？”林野突然开口，踢着脚下的石子，“被辐射污染，被怪物占领，然后等着谁去拯救？”
宋明渊没回答，只是抬头看了眼那道阳光，目光有些悠远。沈谧然想起游乐园副本结束时的灯光，想起结算大厅的白光，突然觉得这些副本或许不只是游戏——它们更像一个个被遗忘的世界，等着有人去撕开黑暗，透出点光。
指挥中心比想象中更完整。这是栋三层的灰色建筑，门口的牌子虽然锈迹斑斑，但“第七区指挥中心”几个字还能看清。院子里停着几辆军用吉普，车身布满弹孔，轮胎早就瘪了，却依旧保持着冲锋的姿态，像是随时能再次发动。
“地下仓库的入口应该在主楼的地下室。”安安指着笔记本上的地图，“爸爸说要从楼梯间的暗门进去，密码是我的生日，0815。”
主楼的大厅里落满了灰尘，正中央的沙盘模型还完好，上面插着几面小小的红旗，标记着第七区的各个据点。墙上挂着的时钟停在三点十五分，指针上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凝固的血。
楼梯间的暗门藏在“安全出口”的标识后面，沈谧然按安安说的，在墙壁上摸索到个隐藏的密码锁，输入0815后，暗门发出“咔嗒”一声轻响，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漆黑的通道。
“我去前面探路。”宋明渊举着手电率先走进去，消防斧在手里转了个圈，“你们跟上，保持警惕。”
通道比净化塔的货运通道更宽敞，墙壁上贴着反光条，虽然大多己经褪色，却还能照亮脚下的路。走了大约五十米，前方出现一扇铁门，上面挂着“辐射中和器存放处”的牌子，门锁是老式的挂锁，己经锈死了。
宋明渊挥起消防斧，几下就劈开了挂锁。门后的景象让西人都愣住了——
仓库不大，正中央放着个半人高的金属装置，和笔记本上画的“辐射中和器”一模一样，表面虽然落满灰尘，却没有明显的损坏。装置顶端有个凹槽，形状正好能放进那块能源核心碎片。
“真的有！”安安惊喜地喊出声，跑到装置前，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碎片放进凹槽里。
蓝光与装置接触的瞬间，整个仓库突然亮起。中和器表面的指示灯依次亮起，发出“嘀嘀”的轻响，装置内部开始运转，发出轻微的嗡鸣，一股清凉的风从出风口吹出来，带着草木的清香，驱散了空气里最后一点铁锈味。
窗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
沈谧然冲到仓库的小窗前，往外看时，心脏猛地一跳——
街道上的废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锈蚀的金属表面长出了青苔，倒塌的建筑缝隙里钻出嫩芽，远处的净化塔残骸上甚至开了几朵小黄花，在微风里轻轻摇晃。天空的灰霾彻底散去，露出干净的蓝色，阳光暖洋洋地洒下来，照在身上格外舒服。
“成功了。”林野的声音带着点难以置信的颤抖，她伸出手，阳光透过指缝落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这玩意儿真的能净化辐射。”
安安靠在中和器上，抱着爸爸的笔记本，突然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像卸下了千斤重担。“爸爸做到了。”她轻声说，“他说过，一定会让这里重新变干净的。”
宋明渊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渐渐恢复生机的街道，突然开口：“系统提示音怎么没响？”
三人这才反应过来——按照游戏规则，完成副本目标后应该会有系统提示，告知他们任务完成，可以传送离开。但现在，除了风声和鸟鸣，什么声音都没有。
“难道……”沈谧然的目光落在仓库角落的一台老式电脑上，屏幕己经黑屏，但主机的指示灯还亮着微弱的红光，“指挥中心的系统还在运行？”
他走过去，按下开机键。电脑发出一阵“滋滋”的启动声，屏幕闪烁了几下，终于亮起，显示出一个简陋的界面，上面只有一行字：“是否启动第七区重建程序？”
下面有两个选项：“是”和“否”。
“重建程序？”林野皱起眉，“这副本还有隐藏任务？”
安安凑过来看，指着屏幕下方的小字：“爸爸的笔记里写过，重建程序需要‘守护者’留下，其他人可以离开……”
“守护者？”宋明渊的目光落在安安身上，女孩正专注地看着屏幕，手指悬在“是”的按钮上方，“你想留下？”
安安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这里是我的家啊。”她指了指窗外新生的嫩芽，“爸爸用生命守护的地方，我想替他守下去。”
林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揉了揉安安的头发：“想好了？留下可能就再也回不去原来的世界了。”
“嗯。”安安重重点头，按下了“是”的按钮。
屏幕瞬间变成一片白光，弹出新的提示：“重建程序启动，第七区进入恢复期。守护者己确认，剩余玩家将在60秒后传送离开。”
“看来这才是真正的结局。”沈谧然看着安安，突然想起游乐园副本结束时的双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安安笑着朝他们挥手，阳光照在她脸上，像镀了层金边：“谢谢你们帮我找到爸爸的笔记，也谢谢你们……让这里重新活过来。”
宋明渊将消防斧放在地上，这把陪伴他们一路厮杀的武器，此刻在阳光下泛着温和的光：“照顾好自己。”
林野从背包里掏出那把蝴蝶刀，递给安安：“虽然用不上了，但留着防身吧。”
沈谧然没说话，只是朝安安敬了个不标准的礼——他想起照片里安安爸爸穿军装的样子，或许这是最好的告别。
白光开始在他们脚下蔓延，渐渐吞没膝盖、腰腹、胸口。沈谧然最后看了眼仓库，安安正蹲在中和器旁，小心翼翼地给那几朵从裂缝里钻出来的小黄花浇水，笔记本摊开在旁边，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纸页上，温暖得像个永恒的午后。
传送的失重感再次袭来时，沈谧然听见林野在笑，宋明渊的呼吸声很平稳，远处的鸟鸣声越来越清晰。
他突然觉得，这场末日游戏，或许不只是为了生存。
有些选择，比胜利更重要。
有些告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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