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锅里简陋的粟米粥翻滚着气泡,散发出温热的谷物香气。柳氏背对着院子,机械地用木勺搅动着粥水,动作显得有些僵硬。方才儿子劈柴时那无声断木的震撼一幕,以及她心底那无法言说的恐惧与忧虑,如同沉重的石块,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只能借着这灶台间的忙碌,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不敢回头,生怕眼底的惊惶被儿子和清雪看穿。
院子里,气氛有种微妙的凝滞。
秦昊看着母亲略显单薄和紧绷的背影,心中愧疚更甚。他走到小木桌旁坐下,试图让自己显得自然些。林清雪默默地收拾着桌上散落的针线和小木凳,动作轻柔。她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思绪。
她将东西归置好,又拿起桌上那个粗陶碗——正是之前秦昊回来时,她情急之下捧在手里忘了放下的那碗羹汤。汤早己凉透,表面凝了一层薄薄的油脂。她走到秦昊身边,将碗轻轻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昊哥,先把这个喝了吧。我加了安神静气的‘宁心草’和‘紫苏叶’,能驱散你身上的……寒气。”
她刻意在“寒气”二字上微微一顿,清澈的眼眸抬起,一瞬不瞬地看向秦昊。那目光,纯净依旧,却仿佛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让秦昊心头猛地一跳。
寒气?秦昊立刻明白,这绝非字面意思。清雪这是在试探!她指的,是那岩甲暴熊残留的、带着凶戾气息的“寒煞”之气?还是他体内新生的、带着星辰清冷意味的力量?
他接过碗,入手冰凉。碗中汤液呈现淡淡的紫褐色,散发着宁心草特有的清苦和紫苏叶的辛香。他不敢犹豫,仰头将凉透的汤药一饮而尽。微苦带辛的液体滑入喉咙,一股温和的暖意自胃部散开,确实有几分宁神之效。
“谢谢清雪。”秦昊放下碗,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这汤很有效,感觉舒服多了。”
林清雪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他面前。晨光勾勒着她纤细的身影,那双仿佛蕴藏着山泉的眼眸,却渐渐蒙上了一层深沉的迷雾。她忽然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搭在了秦昊放在桌面上的手腕上。
指尖微凉,触感细腻。
秦昊身体本能地微微一僵,体内奔涌的力量瞬间沉寂下去,丹田星璇的旋转也悄然放缓,他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被林清雪那看似柔弱却带着坚定力量的手指轻轻按住。
“别动。”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纯净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秦昊的手腕,仿佛在感知着什么。
秦昊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清雪在搭脉!她的药师天赋远超常人,对生命气息的感知细致入微!她能发现什么?丹田的星璇?暗金骨络的异常?还是那被腰牌转化后、融入星璇的兽元精华残留?
他屏住呼吸,竭力控制着体内一切能量的流动,甚至连心跳都刻意放缓,生怕露出一丝破绽。额角却不受控制地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灶膛里柴火的噼啪声和柳氏搅动粥水的轻微声响,衬托着院中死寂般的紧张。
林清雪的指尖,清晰地感受着秦昊手腕皮肤下,那奔涌着强大生命力的脉搏。沉稳、有力、如同江河奔流!这绝非一个普通武徒一重能拥有的气血强度!更让她心惊的是,在这磅礴的气血深处,似乎还蛰伏着另一种更加浩瀚、更加精纯、带着一丝……冰冷疏离意味的能量本源!那能量如同星辰般沉凝,构筑成一个稳固而玄妙的循环核心(丹田星璇)!这绝不是一枚普通“灵果”能塑造的根基!
而且,那融入气血的、极其淡薄却异常精纯的兽元精华,其品质之高,蕴含的生命力之磅礴,也绝非区区铁背山猪所能拥有!那更像是……某种更强大、更凶戾的霸主级凶兽的精粹!
“昊哥,”林清雪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穿透迷雾的利剑,首首刺入秦昊强作镇定的眼底。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沉重,“你的气血……浑厚得不像话。根基之稳固,远超我见过的任何一个武徒一重。”
秦昊喉结滚动了一下,感觉喉咙有些发干,勉强笑道:“是……是吗?可能是那果子效果太好……”
“果子?”林清雪打断他,秀眉微蹙,纯净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质疑,“什么样的果子,不仅能重塑根基,驱散‘废脉’沉疴,还能在气血中留下……如此精纯的凶兽生命精华?而且,这股精华的源头,其凶戾之气,远非铁背山猪可比。”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锥子,精准地刺破了秦昊精心编织的谎言!秦昊脸色微变,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清雪的敏锐,远超他的想象!
“我……”秦昊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大脑却一片空白。面对母亲,他可以用亲情安抚,用部分真相遮掩。但面对同样聪慧、同样关心他、且拥有敏锐药师天赋的清雪,那套说辞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还有,”林清雪的目光没有离开秦昊的眼睛,仿佛要从中读出最深的秘密,“你体内那股沉凝如星的核心本源……那是什么?它散发的气息……很古老,很……高远。像是……”她微微歪头,似乎在寻找最贴切的形容,纯净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与惊悸,“像是……星辰本身?”
星辰本身!
这西个字如同惊雷,在秦昊脑海中炸响!他瞳孔骤然收缩!心脏狂跳!清雪竟然能感知到残碑引导星力淬体后留下的星辰本源气息?!这怎么可能?!
就在他心神剧震,几乎要失守的刹那——
嗡!
紧贴在他胸口、被衣衫覆盖的三角腰牌,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清晰的温热感!这温热并非疗伤时的暖流,更像是一种……共鸣!一种对林清雪那纯净、关切、且带着强烈探究意志的情绪的共鸣!
腰牌在发热!它在回应清雪?!
秦昊的身体猛地一颤,这突如其来的异动,让他眼中的震惊再也无法掩饰!
而林清雪,在说出“星辰本身”西个字的瞬间,她的指尖,正轻轻搭在秦昊的心口位置(隔着衣物),试图更清晰地感知那股奇异的本源。就在秦昊身体剧颤、腰牌发热的同一时刻,她的指尖也清晰地捕捉到了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玄奥的波动!
那波动,并非来自秦昊的心脏,而是来自他心口衣物之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亘古长存的冰冷与苍茫!与她感知到的、秦昊体内那“星辰本源”的气息,隐隐同源,却又更加深邃、更加……神秘!
林清雪的手指如同触电般猛地一缩!纯净的眼眸瞬间瞪大,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她死死地盯住秦昊心口的位置,仿佛要穿透那层粗布衣衫!
秘密!秦昊身上,隐藏着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这秘密绝不仅仅是“奇遇灵果”那么简单!那心口处传来的波动,那浩瀚如星的本源气息……这一切都指向了某种远超她认知的存在!
巨大的冲击让林清雪娇躯微晃,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看着秦昊同样震惊而苍白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无法掩饰的紧张、愧疚以及……一丝恳求。
西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灶台边的柳氏似乎也感觉到了院中气氛的极度异常,搅动粥水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背影僵硬。
良久,林清雪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缓缓平息。那极致的惊骇,最终化为一种深沉的、带着痛楚的了然与……无比坚定的守护之意。
她懂了。
昊哥那匪夷所思的蜕变,那强大的力量,那与过往判若两人的气质……其根源,恐怕就在那心口的神秘之物上!这秘密,一旦泄露,对昊哥而言,绝对是灭顶之灾!难怪他宁可编织谎言,也不敢对任何人吐露分毫!包括她,包括柳姨!
她看到了昊哥眼中的恳求。那不是对欺骗的辩解,而是对她,对他最信任的人,一种无声的祈求——祈求守护这个秘密!
林清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她眼中的迷雾彻底散去,只剩下一种磐石般的清澈与坚定。她向前微微倾身,凑近秦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低若蚊蚋的声音说道:
“昊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无比清晰,“你心口的东西……还有你体内的‘星辰’……我不会再问。”
秦昊身体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林清雪的目光坦然而坚定,继续低语:“我信你。信你不是有意瞒我。这秘密……太大,也太危险。我帮你守着。”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晶莹的泪光,那是后怕,更是决绝,“但是,答应我,无论那是什么,无论你要做什么……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为了柳姨,也为了……我。”
她的手指,没有再去触碰秦昊的心口,而是轻轻抬起,带着无限的温柔与珍重,极其轻柔地、如同拂过稀世珍宝般,点在了秦昊的眉心。指尖微凉,却传递着滚烫的心意与守护的誓言。
秦昊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清丽容颜,看着她眼中那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坚定守护的光芒,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喉咙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能用力地、重重地点头!
所有的紧张、愧疚,在这一刻,都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滚烫的情感所取代。得此知己,夫复何求!
林清雪收回了手指,脸上重新浮现出温婉的笑容,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试探与沉重的守护承诺从未发生过。她转身走向灶台,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脆:“柳姨,粥快糊啦!昊哥肯定饿坏了,快盛饭吧!”
柳氏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应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去盛粥。她虽然没听清两人最后说了什么,但那紧张的气氛消散,清雪脸上重新有了笑容,让她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一些。
三人围坐在简陋的木桌旁,开始吃这顿迟来的早饭。气氛似乎恢复了之前的温馨,但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不同的波澜。
秦昊埋头喝着寡淡的粟米粥,感受着胸口腰牌残留的温热,心中五味杂陈。清雪的信任如同暖阳,照亮了他心中因隐瞒而产生的阴霾,却也让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一分——他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才能真正守护住这份信任,守护住她们!
林清雪小口喝着粥,看似平静,心中却依旧翻腾着惊悸后的余波。昊哥心口的秘密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让她忧心忡忡。她必须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和见识,才能在将来,真正帮到他,而不是成为他的拖累。
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早餐即将结束时,林清雪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放下碗,看向秦昊,清澈的眼眸中带着一丝郑重,低声道:“昊哥,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最近几天,城里有些传言……是关于‘玄冰阁’的。”
“玄冰阁?” 秦昊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个名字,对他来说遥远而陌生。
“嗯。” 林清雪点点头,声音压得更低,“听说……玄冰阁的一位外门执事,近期可能会路过我们青阳城,为三年一度的‘冰魄试炼’初步遴选拥有冰、水系天赋的苗子……”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双纯净的眼眸中,却清晰地映出了秦昊瞬间变得凝重无比的脸庞。
玄冰阁!冰魄试炼!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秦昊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猛地看向林清雪,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复杂难明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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