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里,死寂被门外呼啸的风雪声和陆老太尖利的哭嚎撕扯着。煤油灯昏黄的光线在陆景深冷硬如铁的侧脸上跳跃,他死死盯着桌上那张薄薄的分家文书,仿佛要将那几行字、那几个鲜红的手印刻进骨子里。
苏晚抱着因惊吓和疲惫再次昏睡过去的小舟,脊背挺得笔首,眼神冰冷而戒备,像守护幼崽的母狼。她在等,等这个名义上丈夫的最终裁决。是信他“家人”的一面之词,还是……
“景深!我的儿!你可别信这贱蹄子胡吣啊!她……”陆老太见儿子沉默,心急如焚,扒着门框就想冲进来哭诉。
“够了!”陆景深猛地一声低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战场上淬炼出的、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压迫感,瞬间压过了陆老太的哭嚎和风雪声。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此刻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愤怒、痛楚、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刻意压制的茫然。他没有看苏晚,也没有看门口的母亲,目光扫过屋内极度的贫寒,最终落在苏晚怀中儿子那苍白瘦弱、即使在睡梦中依旧紧蹙眉头的小脸上。
一股尖锐的疼痛,猝不及防地刺穿了他坚硬的胸膛。这是他的儿子?他记忆中那个软糯的小团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妈,”陆景深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冰冷,“带着大嫂和红梅,回去。”
“景深?!”陆老太三人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去!”陆景深加重了语气,眼神锐利如刀地扫过去,“现在,立刻!”
那眼神里的风暴让陆老太等人心头一寒,她们从未见过儿子/二哥如此骇人的模样。王秀芝下意识地拉了拉还想说话的陆老太,陆红梅更是吓得缩了缩脖子。三人最终在陆景深迫人的气势下,不甘地、一步三回头地退走了,只留下怨毒的咒骂在风雪中飘散。
门,被陆景深沉默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和喧嚣。破屋里只剩下他和苏晚母子,以及令人窒息的寂静。
陆景深高大的身影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局促。他沉默地站在那里,目光再次落回分家文书上,又缓缓移向抱着孩子、满脸戒备疏离的苏晚。
他没有解释,没有道歉,也没有质问。只是深深地、极其复杂地看了苏晚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苏晚一时无法解读的东西。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苏晚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解下肩上那个同样洗得发白的行军包,默默放在墙角。接着,他挽起旧军装的袖子,走到那扇被风雪灌得最厉害的破窗前。塑料布被吹得猎猎作响,他西下看了看,找到苏晚之前用来堵缝隙的几块破木板和石头。
陆景深沉默地拿起木板,用他那双布满老茧、骨节分明的大手,仔细地、用力地将木板卡进窗框缝隙,再用石头死死抵住。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笨拙,但异常认真和用力。
寒风瞬间被阻隔了大半。
他又走到那扇歪斜的破门前,检查门栓,用力推了推门板,试图让它关得更严实些。
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木石摩擦的声响在寂静的屋子里回荡。
苏晚抱着小舟,冷眼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中的戒备并未放下,但那股冰冷的决绝,却因为他这沉默而笨拙的举动,悄然裂开了一丝缝隙。他……这是在做什么?示好?还是……愧疚?
做完这一切,陆景深额角己经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转过身,看着依旧抱着孩子、眼神复杂的苏晚,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干涩:
“我出去一趟。” 没有说去哪里,也没有说去做什么。
他重新拿起行军包,拉开那扇刚被他加固过的门,高大的身影再次没入风雪之中。
苏晚看着重新关上的门,听着门外风雪中迅速远去的沉重脚步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她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小舟,轻轻抚平他紧蹙的眉头。刚才陆景深看小舟的眼神……那里面深切的痛,不似作伪。
“小舟,”她低语,“你爸爸他……好像,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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