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圣所的“迎客之厅”并非王洺想象中肃穆庄严的殿堂。
它更像一个巨大的树洞,其弧度浑然天成,仿佛由远古的伟力在活着的巨木中首接掏凿而成。
空气里弥漫着浓稠的生命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啜饮森林的汁液,带着微凉的清甜。
穹顶极高处垂落下无数细密的气根,末端闪烁着柔和的绿芒,如同倒悬的星海,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静谧、深邃的翡翠幽光之中。
厅内异常安静,只有脚下木质地面偶尔传来极轻微的、如同巨树心跳般的脉动。
王洺手持那片翠绿树叶,它在踏入这片空间的瞬间便活了过来,叶脉中的光芒加速流淌,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嗡鸣,如同与这片空间本身产生了共鸣。
他按照引导,走向大厅中央那片微微下陷的圆形区域。地面并非平整,而是覆盖着厚厚一层柔软、、散发着清香的苔藓。
踏上去的瞬间,脚下传来温润的生命触感,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感试图包裹他的心神,却反而让识海深处的萨麦尔发出一声沉闷。
“怎么了?没被发现吧。”王洺开始紧张起来,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走到圆形的中心站定。
“嗡——”
低沉而宏大的鸣响毫无征兆地降临,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充斥了整个空间,仿佛是世界树本身发出的一个悠长音节。
王洺浑身一僵,感觉脚下的苔藓仿佛变成了无数细小的吸盘,紧紧吸附着他的脚底。
一股庞大、温和却又无比坚韧的生命能量如同无数条细密的根须,顺着他的双腿,穿透皮肤、肌肉、骨骼,朝着他身体内部,朝着灵魂深处,蔓延而来!
他几乎能“看”到那些虚幻的绿色根须,它们带着纯粹的、属于世界树的生命意志,好奇而坚定地探索着他这个“异物”的每一寸角落。
它们拂过他的血肉,带来温暖;掠过他的魔力回路,激起细微的共鸣;然后,它们触碰到了识海的边缘。
“呃!”王洺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感觉就像有人用无数根冰冷的针,同时刺入他大脑最深处。
“一定要忍住,千万别昏过去,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忍住,我先隐藏起来。”萨麦尔的声音在王洺脑中出现了一瞬间,接着整个大脑快炸开一般的痛苦。
王洺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跳,汗珠瞬间浸透了内衫。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尽全部意志去压制识海深处那股因外来刺激而本能暴动的力量。
他强迫自己放空思维,灵魂的波动降到最低。那些绿色的生命根须在他体内逡巡,扫过识海外围的伪装层,带来一阵阵冰凉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探查感。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圆形区域边缘的阴影里。
那是一位精灵老者。他穿着一袭简朴的、几乎与树皮同色的长袍,身形瘦削,面容如同饱经风霜的古老橡木,沟壑纵横,却异常平静。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并非寻常精灵的清澈碧绿,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近乎透明的苍白色。
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空茫,仿佛倒映着万物灵魂最深处的回响。他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王洺的方向,那双空茫的眼睛,似乎能穿透皮囊,首视灵魂的本质。
王洺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赤身地站在冰天雪地之中。萨麦尔的意志在识海中蜷缩成一团最深沉的黑影,如同受惊的毒蛇,极力收敛着所有气息。
寂静在蔓延,只有世界树根须探索带来的细微能量流动声,以及王洺自己沉重的心跳。
突然,老者那空茫的白色眼瞳,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了一粒微尘。
他那如同枯枝般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向王洺的左眼下方——那圈在灰恩学院篡改记忆后残留的、极其微弱的星辉纹路。
“你的灵魂…”老者的声音响了起来,干涩、缓慢,如同枯叶在风中的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洞穿灵魂的重量,
“…有被…‘编织’过的…痕迹。”那双空茫的眼睛仿佛穿透了王洺的颅骨,仿佛想要锁定识海深处竭力隐藏的萨麦尔,
“…还有…一种…不该存在…但…”
老者枯瘦的手指在空中极其缓慢地划过一个玄奥的轨迹。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意志骤然降临,比之前世界树根须的温和探索要凌厉百倍!
识海剧震!
王洺的左眼瞬间变得一片赤红,眼白被燃烧的血丝布满。
一道灼热的、带着硫磺与毁灭气息的暗红火纹,如同活物般自他左眼下方那点星辉纹路处骤然蔓延开,瞬间爬满了他小半张脸颊!
狂暴的愤怒之力如同火山爆发,本能地在他周身形成一圈扭曲空气的灼热力场!
“我曰,你仙人!”
“污秽!”一声清冷威严的断喝如同惊雷,在迎客之厅的入口炸响!
刺目的圣光撕裂了翡翠色的幽暗。一个身影沐浴在纯净的光辉中大步走入。
他穿着银白镶金边的圣骑士铠甲,甲胄上流动着神圣符文,面容英俊却冰冷如雕塑,眼神锐利如刀,紧紧锁定在王洺脸上那道狰狞的暗红火纹上。
他胸前佩戴着一枚徽章——天秤与法典交织的图案,正是圣约具现·拉结尔的圣徽!属于拉结尔签订契约的人间代行者!
“窃据凡人躯壳的残渣!”圣骑士的声音带着审判的冷酷,
“在灰恩学院,艾德里安院长就察觉到了你灵魂的异样!那枚通行水晶,既是凭证,也是追踪的锚点!你以为丢掉它就万事大吉了?圣约之下,无所遁形!”
圣骑士根本不给任何辩解的机会。他右手高举,掌心瞬间凝聚出一柄纯粹由圣光构成的、铭刻着无数细小锁链符文的长剑!
左手在胸前迅速划出一个神圣印记,口中吐出短促而威严的音节:“以圣约之名——禁锢!”
嗡!只见圣骑士一下倒在地上。
“这……世间事…他…灵魂属实…你…不该在这,他…身份…认同”
老精灵的话语断断续续,却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圣骑士身上的圣光逐渐黯淡,最终消散,他无力地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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