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五福临门*锦绣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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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五福临门*锦绣重开

 

沈玉茹将银针刺透第九重锦帛时,檐角最后一滴雨珠正巧坠在青石板上。

雕花窗棂浮着水雾,雾,将指尖那对并蒂莲染得洇润生光。这是她嫁入顾府的第三度寒露,里间骤然响起的呛咳似掺了碎冰。她将绣绷搁在缠枝莲纹的檀木几上,捧起温在珐琅暖炉上的白玉盅,素缎软鞋踏过青砖竟不闻声息。

"还在绣这个。"顾文轩倚着杏黄缎面迎枕,苍白的脸在烛光里似半透的薄瓷,望见绣帕上成双的莲蓬,眉间浮起淡月般的笑意,"早说了,我这病是胎里带的寒气,犯不着......"

沈玉茹舀起半勺琥珀色的梨膏递到他唇畔,嗓音似春日雨巷里的吴侬软语:"王太医嘱咐戌时便该歇息,偏要漏夜对账。"三年前顾老太爷亲自登沈府求娶,看中的便是她这份沉静。绣房里的丝线有多少种颜色,顾府内宅的账目便有多少般繁复。晨昏定省,西季宴席,她将纷繁家事调理得纹丝不乱,唯余西厢房的锦帐总透着三分凉意。

顾文轩咽下甜中带苦的汤药,忽然拢住她执勺的手。经年操持让这双手褪去闺秀的莹润,倒像未抛光的羊脂玉,泛着温厚的暖意。"玉茹。"他喉结微动,尾音竟有些颤,"若我撑不过......"

"窗外的忍冬开得正好。"她猝然截住话头,琉璃盏中的烛泪烫着手背,"前日在报恩寺求得的上上签,智空大师说只需养足气血......"话音散在秋风里,檐马叮当惊起寒鸦。

月西沉时,她望着帐顶百子千孙的刺绣出神。婆婆塞来的铜钥硌得掌心发疼,那些带着体温的叮咛混着药香在锦被间游荡。她忽然想起出阁那日,妆奁底层那册蓝布封的《济世杂记》——八岁随慈安堂蒋婆婆采药晒参的日子,竟比此刻红罗帐里的龙凤烛更真切。

冬至前那场雪要了半城人的性命。顾文轩突然呕出带冰碴的黑血,连宫里退下来的陈院判都摆手说预备冲喜的童男童女罢。满府缟素翻飞如纸钱,婆婆攥着她的手往紫檀匣里按契约,却被她旋身避开。

子夜北风穿廊而过,沈玉茹解开陪嫁箱笼的鸳鸯锁。发黄的纸页在飘摇的烛火里显出"麻黄三钱,杏仁五粒"的字样,娟秀的眉批写着"治风寒束表"。她猛然忆起月前雪夜,文轩裹着狐氅立在角门等她归家的模样,大氅领口凝着霜花。

汤药在青瓷罐里沸了三个更次。她吹凉黑褐药汁时,腕间翡翠镯磕在碗沿,清越如梵钟。

第七日破晓,陈院判搭脉时惊得银须乱颤:"奇哉!寒邪竟从足三阴经退了!"顾文轩睁开眼,正撞见沈玉茹鬓角新添的银丝,恍若宣纸上晕开的墨痕。他忽然将人拥进怀中,药香混着泪渍洇湿了绢衣:"玉娘,我耽误了你......"

沈玉茹攥着他雪白的中衣,三载光阴积攒的委屈在喉间凝成团,最终化作兰息轻叹。

病愈后的顾文轩常执一卷《盐铁论》陪她坐在紫藤架下。她分线时,他会将珊瑚柄的剪子递来;她理账时,他会用朱砂笔圈出谬误。暮春某个清晨,他指着市舶司新刊的邸报笑道:"药皇庙隔壁的铺面要典押,可愿试试悬壶济世?"

沈玉茹的羊毫顿在澄心纸上,洇出朵墨梅。

"你及笄那年写的药膳方子,岳父大人收在书房第三格楠木匣里。"顾文轩抚平她袖口褶皱,"顾家的算盘珠子有我拨着,你的仁心该救该济的人,不该困在这西方天井。"

惊蛰那日,"玉仁堂"的匾额在鞭炮声里揭开红绸。她戴着青玉抹额坐在百子柜前,将党参与明党参细细分拣。西街的酸秀才骂她牝鸡司晨,顾文轩次日便请人用洒金笺抄了《千金方》妇人卷,悬在店堂最显眼处。

腊月里帮浣衣妇接生的那晚,沈玉茹倚着药柜小憩时,恍惚回到待字闺中的雨夜。那时她总以为《女则》里"清闲贞静,守节整齐"八字便是女子命数,却不知救命的药香比后宅的脂粉更叫人心安。

顾文轩将玄狐裘披在她肩头时,药炉正腾起袅袅白雾。他望着妻子睫羽投下的影,忽觉自己娶的不是块端方的玉,而是颗能入药的明珠——须得碾作齑粉,方见救世光华。

上元节沈家姊妹来访时,二姑娘望着满柜药香惊叹:"阿姐如今眼角眉梢尽是生气,倒比咱们家竹苑的锦鲤还鲜活。"

沈玉茹握着铜药杵回首轻笑,茜纱窗外的晴光漏进来,鬓边那支素银扁方竟流转着七彩光晕。檐下风铃轻晃,送来前堂抓药人的絮语,混着当归与甘草的苦香,酿成她掌心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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