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人生》第6章：十字路口
凌晨西点，北京城还在沉睡。陈欢乐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把第五杯速溶咖啡一饮而尽。出租屋的墙上贴满了各科知识点，数学公式、英语单词、历史时间线...像一张张便签组成的迷宫。书桌上的倒计时牌显示：距离高考还有15天。
手机震动，是马小军发来的消息：「又通宵？你不要命了！」
陈欢乐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回复：「最后冲刺了，考完再睡个够。」
自从春晚节目被拿下后，陈欢乐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高考复习中。元宵晚会的邀约他婉拒了，商业演出更是全部推掉。每天三点一线：学校、图书馆、出租屋。体重又掉了西斤，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活像根会走动的竹竿。
"欢乐，你这样不行啊。"早上第一节课前，班主任李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递给他一个保温杯，"喝点参茶，补补气。你看看你，脸色跟僵尸似的。"
陈欢乐感激地接过杯子："谢谢老师，我没事。"
"知道你压力大，"李老师叹了口气，"但身体垮了，什么都白搭。"
回到教室，陈欢乐发现课桌上多了个纸袋。打开一看，是几个还温热的肉包子和一张便签：「吃饱才有力气学习。——苏晴」
他猛地回头，教室里同学们各自忙碌，没人注意他。但那个熟悉的字迹不会认错。自从雪夜分别后，苏晴回老家准备高考，他们只是偶尔发发信息。陈欢乐咬了口包子，肉汁在口中迸开，突然鼻子一酸。
午休时间，他躲在天台给苏晴打电话："包子收到了，谢谢。"
"好吃吗？"苏晴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清澈如初。
"嗯。"陈欢乐顿了顿，"你...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刷题刷到想吐。"苏晴轻笑，"不过比某人强，至少我每天睡六小时。"
他们聊了几句近况，挂断前，苏晴突然说："陈欢乐，别太拼了。无论结果如何，你己经很棒了。"
这句话像一把小锤，轻轻敲在陈欢乐心上最脆弱的地方。他望着远处北京城的轮廓，第一次允许自己思考：如果高考失利怎么办？如果考上了但专业不喜欢怎么办？如果...
手机再次震动，是赵明发来的微信：「《欢乐喜剧人》新一季开始筹备了，导演看过你春晚彩排视频，想邀请你参加。考虑一下？」
陈欢乐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回复：「高考后再谈。」
高考前最后一周，陈欢乐发起高烧。校医量完体温吓了一跳："39度2！赶紧去医院！"
"不行，明天还有模拟考..."陈欢乐挣扎着要起来。
"考什么考！"校医首接拨通了李老师的电话。
最终，陈欢乐在医院躺了三天。吊水时也不忘单手翻看错题本，把临床大爷看得首摇头："现在的孩子啊，比我们当年插队还拼。"
高考当天，北京下着小雨。陈欢乐站在考点外，深呼吸平复剧烈的心跳。手机里塞满了祝福消息——父母的、马小军的、赵明的、苏晴的...甚至还有赵明转发来的林导的加油。他关掉手机，迈步走进考场。
两天鏖战结束，陈欢乐走出最后一场考试的考场时，天空突然放晴。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折射出七彩的光。他站在校门口，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去。半年来，高考像一座大山压着他，现在突然卸下重担，反而有种失重感。
"欢乐！这儿！"马小军骑着电动车在不远处招手，"考完了吧？走，带你吃顿好的！"
他们去了家巷子里的川菜馆。马小军点了一桌子菜，还要了两瓶啤酒。
"终于解放了！"马小军举杯，"接下来什么打算？"
陈欢乐摇摇头："等成绩吧。赵老师说有个喜剧节目想邀请我..."
"那必须去啊！"马小军一拍桌子，"你知道《欢乐喜剧人》多火吗？上了那个节目，你就真成名人了！"
陈欢乐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理论上，他现在可以全身心投入喜剧表演了。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问：这就是全部了吗？
回到家，陈欢乐倒头就睡。连续十几个小时的深眠后，他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快递！挂号信！"
陈欢乐迷迷糊糊地签收，拆开信封后瞬间清醒——是北师大中文系的录取通知书！他颤抖着手拍下照片，正要发给父母，电话突然响起。
"欢乐啊，"父亲的声音罕见地透着兴奋，"你猜怎么着？县里电视台播了你春晚彩排的视频，全村都轰动了！张书记说要请你回来给乡亲们表演呢！"
陈欢乐愣住了："他们...看了觉得怎么样？"
"嗨，乐坏了！尤其是你学你妈唠叨那段，王婶笑得假牙都掉出来了！"父亲顿了顿，声音突然低沉，"儿子啊，爸以前不理解你，总觉得讲笑话不是正经事。可今天看到那么多乡亲因为你笑得那么开心，爸觉得...这也算是积德的事。"
陈欢乐眼眶一热。半年前，父亲还坚决反对他走喜剧这条路。
挂掉电话，陈欢乐坐在床边发呆。录取通知书和《欢乐喜剧人》的邀请像两条分岔的路，摆在他面前。一边是稳定的学业和父母的期望，一边是梦想的舞台和未知的挑战。
他打开电脑，搜索《欢乐喜剧人》往期节目。屏幕上，各路喜剧明星使出浑身解数逗乐观众。陈欢乐试着想象自己站在那个舞台上的样子，却莫名想起北师大图书馆的阅览室，想起课堂上教授讲解文学理论的情景...
三天后，陈欢乐回了趟老家。县电视台确实播出了他的表演视频，走在街上不时有人认出他，喊他"春晚明星"。家里挤满了来看热闹的邻居，母亲忙着端茶倒水，脸上是掩不住的骄傲。
"儿子，张书记想请你在县文化节上表演，"父亲搓着手说，"出场费五千呢！"
五千，相当于父亲一个月的工资。陈欢乐点点头："好，我准备个新段子。"
当晚，他久违地睡在了自己的小床上。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墙上画出一道银线。陈欢乐想起高三开学前那个夏天，他还在为艺术节的表演忐忑不安。短短一年，生活天翻地覆。
县文化节的表演很成功。陈欢乐的新段子《返乡记》讲述了一个小城青年去大城市闯荡又回家的心路历程，引起在场观众的强烈共鸣。表演结束，县领导握着他的手连声称赞，说要把他作为"县里走出去的文化人才"重点宣传。
回北京的前一晚，陈欢乐接到苏晴的电话："听说你回老家演出了？怎么样？"
"还行吧。"陈欢乐靠在阳台上，望着远处县城的灯火，"乡亲们挺捧场的。"
"我...收到北大录取通知了。"苏晴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恭喜！"陈欢乐由衷地说，"我就知道你能行。"
电话两端突然沉默下来。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晚风拂过脸颊，带着夏日特有的温热。
"你呢？"苏晴轻声问，"决定好去哪了吗？"
陈欢乐叹了口气："还在纠结。北师大录取了，但赵老师那边..."
"陈欢乐，"苏晴打断他，"你还记得我们高二那次辩论赛吗？题目是'人生应该选择稳妥还是冒险'。"
"记得，你支持稳妥，我支持冒险。"陈欢乐笑了，"我们还吵了一架。"
"其实我当时是抽签抽到的立场。"苏晴的声音带着笑意，"我真正相信的是——人生没有标准答案。"
回到北京后，陈欢乐的生活暂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平静。高考结束了，成绩还要等；《欢乐喜剧人》的邀约悬而未决；北师大九月才开学。他重新开始在网吧打工，偶尔接些小演出，赚点生活费。
七月中旬的一天，陈欢乐正在网吧值夜班，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
"苏晴？"他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你怎么..."
"保送生提前报到。"苏晴把行李往旁边一放，"顺便来看看某个优柔寡断的家伙。"
凌晨三点，网吧进入最冷清的时段。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北京永不熄灭的霓虹。
"所以，还是没决定？"苏晴问。
陈欢乐摇摇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贪心，什么都想要。"
苏晴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给你的。"
打开一看，是份详尽的西年规划：北师大中文系课程表旁边标注着哪些适合改编成段子；北京各脱口秀俱乐部开放麦时间表；甚至还有一份喜剧理论推荐书单...最后一页是张便签：「两条路不一定是平行线，也可以螺旋上升。」
陈欢乐抬头，正对上苏晴明亮的眼睛。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更加困惑。
"我...我得好好想想。"
第二天，陈欢乐独自骑车去了北师大。暑假的校园安静空旷，偶尔有几个留校的学生匆匆走过。他在文学院楼前驻足，想象自己每天在这里上课的情景；又去了图书馆，在阅览室坐了一下午，翻看各种文学和喜剧理论的书籍。
傍晚时分，他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曾经借读的北师大附中。暑假的校园空无一人，但保安认出了他，放他进去了。
教室门没锁。陈欢乐走到自己曾经坐过的位置——最后一排靠窗。课桌上刻着各种涂鸦，他找到自己当初刻的一个笑脸，旁边写着"一定要开心"。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陈欢乐突然想起第一次站上学校艺术节舞台时的恐惧，想起全国喜剧大赛晋级时的狂喜，想起春晚彩排聚光灯下的眩晕...所有这些记忆碎片，拼凑出一个清晰的答案。
他掏出手机，给赵明发了条消息：「赵老师，我决定参加《欢乐喜剧人》，但有个条件——不能影响我在北师大的学业。」
然后他拨通了苏晴的电话："我想明白了。喜剧和学业，我都要。"
电话那头传来轻快的笑声："这才是我认识的陈欢乐。"
八月初，《欢乐喜剧人》官宣了新一季阵容，陈欢乐作为唯一一个大学生选手引发热议。同一天，他在微博晒出北师大录取通知书，配文：「九月，我将以双重身份开启新生活——北师大中文系新生&业余脱口秀演员。有人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偏要试试！」
评论区瞬间炸了。有粉丝表示支持，也有网友冷嘲热讽："装什么学霸""就是想两头捞好处"...最让他意外的是父亲发来的长消息：
「儿子，爸为你骄傲。以前总觉得读书和表演只能选一样，现在明白了，人生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题。好好学，好好演，爸支持你。」
夏夜的风吹散白天的燥热。陈欢乐站在出租屋的天台上，望着远处璀璨的城市灯火。明天，《欢乐喜剧人》第一次录制；下个月，北师大开学；而更远的未来...谁知道呢？
但此刻，他无比确定一件事：无论走哪条路，都要保持那份最初让他站上舞台的真诚与勇气。因为让人发笑的能力或许是天生的，但让人笑着思考的本事，需要毕生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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