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刚敲过第二下，保安堂后院的梨花树突然无风自动，簌簌落了一地花瓣。内堂里，白素贞猛地从榻上坐起，素白的中衣己被冷汗浸透，额前的碎发黏在苍白的颊边，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从一场窒息的噩梦中挣脱。从峨眉山回来后就一首在做噩梦。
眼前还回荡着雷峰塔轰然倒塌的巨响——五百年前的画面如同最锋利的刀刃，一遍遍割裂她的记忆：漆黑的湖底，冰冷的塔砖压着脊背，无数道佛门金光穿透蛇身，将她钉在淤泥里，符文灼烧的剧痛顺着鳞片蔓延，连魂魄都在颤抖。而塔外，似乎有个模糊的身影在哭喊，声音像极了……许仙。
“姐姐！”小青从梁上翻身跃下，青鳞在眼角隐隐发亮。她见白素贞双目圆睁、浑身僵硬，立刻指尖凝起淡青色的妖力，正欲按向她的眉心驱散梦魇，却猛地顿住了手。
白素贞的脖颈、手腕上，正缓缓浮现出一道道诡异的黑色纹路，纹路如蛛网般蔓延，隐隐透着萨满教巫咒的邪气。这是妖力失控的前兆，上次出现还是在城隍庙，她被迫现出真身绞杀黑蜈蚣时。
“别……”白素贞按住小青的手，喉间涌上一股腥甜，被她强行咽了回去。她能感觉到体内本就虚弱的妖力正在疯狂冲撞，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要冲破经脉的束缚。“去请许公子……”话到嘴边，却又改了口，“不，别惊动他。他白日推演阵法，夜里还要巩固文气，不能让他分心。”
小青急得跺脚：“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你的妖力快压不住了！”
“无妨。”白素贞深吸一口气，试图运转残存的妖力压制纹路，可那些黑色却像活物般，越是抵抗蔓延得越快。她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梦魇，而是雷峰塔的封印记忆被某种外力唤醒了，或许与北方妖盟的异动有关，又或许……与许仙丹田内的黑色幼苗脱不了干系。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许仙手持一叠黄符站在门口，符纸上写满了“宁”字，文气如月华般流淌，带着安抚心神的暖意。“我听到动静了。”他没有多问，只是将符纸轻轻一扬，数十道“宁”字符化作金光，悄无声息地渗入房间的每个角落。
金光触碰到白素贞身上的黑色纹路，那些诡异的蛛网瞬间如潮水般退去，隐没在皮肤下，仿佛从未出现过。灼烧感消退了，冲撞的妖力也渐渐平息，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弱。
许仙走上前，将一碗温好的安神汤递到她手中。汤里加了灵草熬制的凝魂露，是他夜里特意准备的。“做噩梦了？”他的声音很轻，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担忧。
白素贞捧着汤碗，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心中的慌乱渐渐安定。她点点头，声音还有些发颤：“又梦到了雷峰塔……这次塔塌了，里面的东西好像要出来了。”
“里面的东西？”许仙追问。
“我不知道。”白素贞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很模糊，像是一团黑影，又像是无数人的哭喊声。它撞塌了塔，却没有伤害我，只是……盯着我看，像是在确认什么。”
许仙沉默片刻，想起那封来自北方的密信——“雷峰塔底，藏着破妖盟的钥匙”。白素贞的梦魇，恐怕不是偶然。塔底的“东西”，黑色的纹路，妖盟的动向，这三者之间必然有着某种联系。
“你的妖力，在与记忆共鸣。”许仙缓缓开口，语气肯定，“不是简单的失控，是雷峰塔的封印记忆被外力唤醒了。那股外力，很可能与萨满教有关。”他想起自己丹田内的黑色幼苗，叶片上的符文与刚才的黑色纹路有几分相似，“他们或许想用你的记忆，解开雷峰塔的封印。”
白素贞握着汤碗的手猛地收紧：“他们要解开封印做什么？塔底到底有什么？”
“不知道，但绝不会是好事。”许仙走到窗边，望着南方雷峰塔的方向，夜色浓稠，什么也看不见，却仿佛能感受到一股潜藏的异动。“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越是想唤醒你的记忆，就越说明雷峰塔的秘密对妖盟至关重要。”
他转身看向白素贞，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你的梦魇，或许不是诅咒，而是线索。下次再梦到，试着看清塔底的东西，或许能找到破妖盟的关键。”
白素贞望着他坚定的眼神，轻轻点头。她知道，逃避不是办法，那些被封印的记忆，那些五百年前的真相，终究要面对。
小青在一旁收拾着散落的符纸，哼了一声：“管他塔底是什么妖魔鬼怪，敢出来就打回去！有姐夫的文气和姐姐的妖力，还怕了他们不成？”
许仙笑了笑，揉了揉小青的头发：“说得对。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要做好准备。”他看向白素贞，“你的妖力不能再这样被动失控，从明日起，我用文气帮你梳理经脉，或许能找到压制记忆共鸣的办法。”
白素贞望着他眼中的认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无论雷峰塔底藏着什么，无论妖盟的阴谋有多诡谲，只要身边有他，有这份文武相护的力量，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安神汤喝完了，碗底还残留着淡淡的药香。许仙收起剩下的“宁”字符，又在房间西角各贴了一张，才转身准备离开：“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间守着，有事随时叫我。”
“许仙。”白素贞突然叫住他。
“嗯？”
“谢谢你。”她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无论前世今生，你总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许仙脚步顿了顿，回头对她笑了笑：“不是巧合，是注定。”
房门轻轻合上，留下一室安宁。白素贞躺回榻上，鼻尖萦绕着文气与药香交织的味道，这一次，雷峰塔的阴影没有再袭来。她知道，从今夜起，那些尘封的记忆将不再是梦魇，而是她与许仙共同解开谜题的钥匙。
窗外的梨花还在落，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幅正在展开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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