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末世皇都,魑魅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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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末世皇都,魑魅魍魉

 

崇祯十七年(顺治元年)西月,北京。

曾经象征着无上威严的帝都,此刻弥漫着一种末日狂欢与深沉绝望交织的诡异气息。大顺永昌皇帝李自成的旗帜插上了城头,却掩不住城内的混乱与衰败。街道上,大顺军的士兵(很多是刚收编的明军降卒)趾高气扬,却难掩纪律的涣散,时有劫掠争吵发生。昔日的王公府邸或被占据,或大门紧闭,透着一股死寂。更多的则是流离失所、面黄肌瘦的百姓,麻木地在废墟和垃圾中翻找着活命的食物。

空气中飘散着劣质酒气、马粪味、以及若有若无的……尸臭。

一身破旧棉袄、脸上刻意涂抹了灰泥、佝偻着背、拄着拐杖的“张福”,混在一群同样逃难而来的流民中,艰难地通过了盘查松懈的城门。他左臂的伤依旧隐隐作痛,动作僵硬,眼神浑浊,活脱脱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仆。

然而,那双浑浊眼睛的深处,却如冰封的湖面,倒映着这座末世皇都的满目疮痍与暗流涌动。他看到:

大顺官员(如牛金星、刘宗敏)的骄奢淫逸初现端倪,强占府邸,索要“助饷”,拷掠前明官员勋贵。

投降的明朝勋贵(如英国公张世泽等)如丧家之犬,战战兢兢,试图用财富和谄媚换取生存。

部分东林清流(如陈演等)摇身一变,歌功颂德,为新朝粉饰太平。

更多的底层文官和小吏则陷入彻底的迷茫与恐慌,不知路在何方。

京营彻底瓦解,残兵败将或沦为流寇,或依附新贵。少数尚有组织的部队(如原御马监太监掌控的部分内操军)则心怀鬼胎,各自观望。

街角巷尾,关于吴三桂“借虏平寇”、清军铁骑即将南下的恐怖流言,如同瘟疫般蔓延,加剧着恐慌。

“张福”在一个破败的、挤满了难民的城隍庙角落安顿下来。他蜷缩在冰冷的墙角,仿佛睡着了。但耳朵却在嘈杂的环境中,敏锐地捕捉着各种信息碎片:

“……刘侯爷(刘宗敏)又抓了周奎(崇祯岳父),听说要榨出百万两银子呢!”

“……唉,礼部的王老爷昨儿上吊了,受不了拷打……”

“……听说了吗?关宁军……吴三桂降清了!带着辫子兵杀回来了!”

“……这大顺……我看也长不了……”

“……听说太子和永王、定王逃出去了?不知真假……”

各种信息在他脑中飞速过滤、整合。李自成根基未稳,内部腐败滋生;投降派惶惶不可终日;清军即将南下;明室血脉(太子、诸王)下落不明,成为各方可能利用的旗帜……权力真空下,每个人都在寻找新的依附,或者……等待新的机会。

深夜,当庙内鼾声西起时,“张福”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他极其隐秘地从贴身破袄的夹层里,取出一个比指甲盖略大、薄如蝉翼的玉片——那是周王玉玺崩碎时,他于烈焰浓烟中,强忍剧痛从滚烫的灰烬里抠出的一片最大的、带着半截残破蟠龙爪的碎块!温润的玉质触感传来,带着火焰灼烧后的微温。

玉玺虽碎,但其象征的“正统”并未完全消失。这枚残片,就是他在这个末世棋局中,准备打出的第一张牌!他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能让他这卑微的“张福”,瞬间搅动风云的切入点!

他的目光,投向了紫禁城的方向,投向了那座曾悬挂着崇祯尸体的煤山。风暴的中心,往往孕育着重生的契机,也埋葬着最多的尸骨。

“张福”在城隍庙的日子并不平静。大顺军的“追赃助饷”愈演愈烈,波及范围越来越广。庙里也不时有兵痞闯入,搜刮难民那点可怜的财物,甚至抓走青壮充作苦役。张仁心凭借老迈的外表和机敏的躲藏,暂时未受侵扰,但他知道,必须尽快找到更安全的落脚点和激活情报网络。

机会来自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诏狱。

这所曾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帝国魔窟,在大顺军入城后,反而成了相对“安全”的角落。大顺忙于拷掠高官显贵,对这种阴森之地暂时无暇顾及,只派了少量兵丁看守。里面关押的,多是些前明时期就被投入、早己被遗忘的政治犯,或者新近因“抗拒助饷”被抓的小鱼小虾。

“张福”通过一个用半块窝头收买的、负责给诏狱送泔水的跛脚老汉,得知了一个消息:狱中关着一个特殊的少年囚犯,约莫十六七岁,是数月前被当作“东林逆党”余孽抓进来的。据说骨头极硬,受尽拷打也不肯攀咬他人,更不投降大顺,被狱卒唤作“哑石头”。

东林逆党?少年?骨头硬?

张仁心心中猛地一跳!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身影浮现在脑海——开封城中,那个眼神桀骜、最终在疯狂中砸碎玉玺的东林遗孤韩烈!难道……他还有兄弟或同门?

“哑石头”的特征被进一步描述:瘦削,沉默寡言,但眼神凶狠如狼,左脸颊有一道新添的鞭痕……

张仁心捻动佛珠的手指停顿了。韩烈的影子与这个描述隐隐重叠。他必须亲眼确认!

次日,借着送泔水的机会,“张福”顶替了那个跛脚老汉(许诺了更多食物)。他低着头,挑着散发着馊臭的桶,在守卫不耐烦的呵斥声中,颤巍巍地走进了诏狱那阴森厚重的大门。

一股混合着血腥、霉烂、粪便和绝望的恶臭扑面而来,比当年他执掌北镇抚司时更加浓郁。昏暗的光线下,两侧牢房里是影影绰绰、如同鬼魅的身影,呻吟声、咳嗽声、低泣声不绝于耳。

他被带到最深处一间狭窄、潮湿的牢房前。借着墙上火把摇曳的光,他看到了那个蜷缩在角落草堆里的少年。破衣烂衫,遍体鳞伤,瘦得脱了形,但脊背却倔强地挺着。当守卫用棍子敲打牢门呵斥时,少年猛地抬起头!

那眼神!如同受伤的孤狼,充满了仇恨、不屈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虽然脸上污垢和伤痕掩盖了部分容貌,但那桀骜的神韵,尤其是左眼角下那颗若隐若现的……泪痣!与韩烈几乎一模一样!

张仁心如同被重锤击中!不是兄弟!这分明就是韩烈!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死在开封的密室了吗?难道当时伤重未死,被闯军俘虏,又辗转被带回了京城投入诏狱?这乱世……

“看什么看!老东西!快倒泔水!”守卫的呵骂打断了张仁心的震惊。

他连忙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波澜,颤巍巍地将桶里的馊水倒入牢门下的食槽。浑浊的汤水溅起,有几滴甚至溅到了韩烈(或者说这个酷似韩烈的少年)的脚边。

少年(韩烈)漠然地看了一眼肮脏的食槽,又抬眼扫了一下这个佝偻的老仆,眼中没有任何波动,仿佛早己习惯了这种非人的待遇。他重新低下头,将脸埋进臂弯。

张仁心挑着空桶,一步一颤地走出诏狱。外面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心中翻江倒海:韩烈还活着!在经历了开封的疯狂与毁灭后,他竟然以这种方式,重新出现在这人间地狱般的诏狱里!这是命运的嘲弄?还是……给他的又一次机会?

这个发现,如同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彻底打乱了张仁心原有的计划。韩烈,这个身负血海深仇、性格偏激却又拥有坚韧意志的少年,在此时此地出现,其价值……难以估量!或许,他就是激活京城死局的那枚关键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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