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大营，中军帐。
烛火通明，却映不散帐内凝重的气氛。李岩负手立于地图前，眉头紧锁。张仁心“单骑赴会”的胆魄、玉玺现世带来的震撼、以及其提出的“自治”方案，如同巨石投入心湖，涟漪久久难平。
亲信幕僚低声道：“将军，张仁心此人，鹰视狼顾，绝非甘居人下之辈。其手握玉玺，盘踞开封，名为归顺，实为割据！闯王若允其自治，恐开恶例，后患无穷啊！”
另一名将领则道：“将军，开封残破，强攻必损兵折将。如今朝廷大军将至（指杨文岳、左良玉），若我军与张仁心死磕，岂非让朝廷坐收渔利？不如暂允其所请，令其顶在北面，消耗官军。待我大顺根基稳固，再腾出手来收拾他，易如反掌！”
两种意见，在李岩脑中激烈交锋。理智告诉他，幕僚所言极是，张仁心是心腹大患。但将领的务实之言也切中要害，大顺新立，百废待兴，强敌环伺（朝廷、张仁心、清军），不宜在开封这块硬骨头上崩了牙。张仁心那句“玉玺若入闯营，是福是祸犹未可知”，更如魔咒般回响。
帐帘掀开，亲卫引一人入内，正是被安排在伤兵营的韩烈。
“韩烈，你曾在张仁心身边，观此人如何？” 李岩目光如电，首刺韩烈心底。
韩烈身体一僵，垂首道：“回将军，张仁心……此人城府极深，手段酷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然……其麾下士卒用命，百姓畏服（指开封城内弹压后的短暂秩序），确有过人之处。至于其心……属下不敢妄测。” 他隐瞒了诏狱救命之恩，只做客观描述，内心却在激烈挣扎。
李岩深深看了韩烈一眼，未置可否。他转向亲卫：“传令，明日辰时，本将军再入开封，与张仁心‘共商善后’！”
开封行辕，密室。
张仁心、雷虎、赵黑塔、张平、赵将军围着一张简陋的沙盘（临时用泥土和石块堆砌的开封周边地形）。
“李岩明日必至，是战是和，在此一举。” 张仁心声音低沉，“赵将军，鹰愁涧新兵招募如何？”
“回大人，新募青壮八百，然训练不足，堪为后备。可战者，仍以原班一千二百人为核心，但伤愈归队者不足七成。” 赵将军回答。
“够了。” 张仁心手指点向沙盘上开封城南的一片洼地，“雷虎，明领五百精锐（含部分伤愈老兵），伏于此处‘落雁陂’。偃旗息鼓，多备火油、弓弩。若李岩翻脸，我以响箭为号，你部需如利刃出鞘，首插其侧翼！不求全歼，但求制造混乱，阻其攻城锋芒！”
“得令！老子憋坏了！” 雷虎摩拳擦掌。
“赵黑塔，你领剩余可战之兵，加固城防，多备滚木擂石，尤其南门！张平协助，组织城中青壮，搬运守城物资，必要时……可许以重赏（空头支票）！” 张仁心语速极快，“赵将军，你坐镇鹰愁涧，若开封有变，立刻率新兵及留守部队，沿预设小路驰援！同时……做好最坏打算，若开封不可守，立刻焚毁鹰愁涧无法带走的物资，带核心工匠及图纸，向太行深处转移！”
这是两手准备！一手是“和”，争取时间；一手是“战”，玉石俱焚！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那山雨欲来的沉重压力。
“大人，那周王……” 张平问道。
“他？” 张仁心眼中寒光一闪，“明日‘会商’，请他列席。他是我们‘正统’的招牌，也是……必要时稳住李岩的筹码。派人看好他，寸步不离！”
部署完毕，众人领命而去。密室中只剩下张仁心一人。他走到暗格前，取出玉玺，冰冷的触感传来。明日，这方沾满鲜血的神器，将再次成为他手中最重的砝码，去赌一个飘渺的未来。他捻动佛珠，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陈圆圆惊惧的眼神、开封百姓麻木的脸、砺锋谷将士染血的战袍……在他脑中一一闪过。路，己无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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