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仁心在彰德的“大动作”,自然瞒不过地头蛇的眼睛。知府李成儒和卫指挥使王振邦,既想借助这位手握重权的锦衣卫镇抚使稳定地方(彰德附近流寇确实不少),又担心他喧宾夺主,更怕他查出自己治下的什么龌龊。
几日后,李成儒备下“薄酒”,邀请张仁心过府一叙,美其名曰“为镇抚使接风洗尘,共商剿匪安民大计”。
宴席设在知府衙门后花园的水榭中,精致雅静。作陪的只有王振邦和一个李成儒的心腹师爷。菜肴虽不如王府奢华,却也颇为用心,酒是陈年佳酿。
酒过三巡,场面话说完,李成儒放下酒杯,捋着胡须,笑容可掬地问道:“张镇抚使少年英雄,护驾有功,深得圣眷,此番坐镇彰德,实乃地方之福。不知镇抚使对这剿匪安民,有何高见?下官与王指挥使,定当全力配合。” 他巧妙地将“配合”二字点出,暗示自己才是主官。
张仁心神色淡然,端起酒杯浅酌一口:“李府台过誉。卑职奉旨行事,唯尽心竭力而己。剿匪安民,首在清源。流寇西起,皆因民不聊生。当务之急,一是整饬军备,练一支敢战能战之兵,震慑宵小;二是设法赈济流民,安抚地方,使其有活路,不至从贼。”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李成儒和王振邦:“听闻彰德府库……尚算充盈?” 这话问得平淡,却让李成儒心头一跳。
“这个……”李成儒笑容微僵,“府库……唉,近年天灾人祸,赋税难收,又要支应军需,实在是……捉襟见肘啊。赈济流民,下官也是有心无力。” 他立刻哭穷。
王振邦也连忙帮腔:“是啊,张镇抚使!卫所的弟兄们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盔甲兵器更是年久失修!剿匪?难啊!” 他也在暗示要钱要粮。
张仁心心中冷笑。彰德府是北方少有未被大股流寇蹂躏的重镇,府库就算不丰,也绝不至于如他们所说。这两人,无非是想试探自己的底牌,更想从自己这里抠出点好处,或者把剿匪的硬骨头丢给自己。
“府台和指挥使的难处,卑职明白。”张仁心放下酒杯,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袖中的佛珠(桌面下),语气依旧平静,“剿匪所需钱粮军械,卑职自会设法筹措部分。招募流民为兵,既可增强防卫,亦能减少隐患,其粮饷,亦由卑职所部承担。只是……”他话锋一转,“地方治安,仍需府衙差役与卫所兵丁维持。若有流寇大股来犯,卑职自当率部迎击,但若地方治安不靖,盗贼蜂起,惊扰了王爷,或是传到朝廷耳中……恐怕于二位大人官声有碍。”
绵里藏针!既表明自己会承担主要的剿匪责任和耗费(堵住他们索要钱粮的口),又点出地方治安是他们的本职,并以“王爷安危”和“朝廷问责”相胁!同时暗示,我有能力搞到钱粮,你们别来打主意。
李成儒和王振邦脸色微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忌惮。这位张镇抚使,年纪轻轻,手腕却老辣得很!油盐不进,还反过来捏住了他们的软肋!
“镇抚使所言极是!地方治安,下官定当竭尽全力!”李成儒连忙表态。
“卫所兵丁,本官也会严加操练,配合镇抚使剿匪!”王振邦也拍着胸脯保证。
“如此甚好。”张仁心微微颔首,举起酒杯,“愿我等同心协力,还彰德府一个安宁。请。”
一场试探性的鸿门宴,在张仁心从容不迫的应对下,化作了表面和谐的“合作”开端。李成儒和王振邦暂时收起了小心思,至少在张仁心展现出更强实力或露出破绽前,不敢轻易掣肘。而张仁心,则成功地在彰德府站稳了脚跟,获得了相对独立的行动空间。
彰德府城的招兵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张仁心开出的优厚条件和展现出的强悍实力(雷虎、赵黑塔等人的凶悍),吸引了大量走投无路的流民和不得志的卫所兵。短短半月,便招募了近千名青壮。
新兵营设在城西一片空旷的校场。雷虎负责基础操练,手段严苛,令行禁止。赵黑塔则负责“淬火”——用最残酷的对抗演练和近乎虐待的体力折磨,淘汰弱者,激发凶性。校场上终日杀声震天,尘土飞扬。
张平作为“书办”,负责登记造册,管理名籍和物资发放。他心思缜密,过目不忘,将千余人的名册、籍贯、特长、饷银发放记录得清清楚楚,一丝不乱。张仁心偶尔巡视,看着他在堆积如山的文书中忙碌却有条不紊的身影,眼中赞许之色愈浓。
与此同时,雷虎亲自负责的秘密转运行动,也接近尾声。
太行山深处,鹰愁涧。
此地果然如其名,两侧绝壁千仞,猿猴难攀。涧底一条汹涌的河流奔腾而过,水声如雷。只有一条隐藏在瀑布后方、极其隐秘的天然溶洞通道可以进入涧内一处相对平缓的谷地。
此刻,谷地中一派繁忙景象。
精良的山文甲、强弓劲弩、成捆的箭矢被小心地搬运进干燥宽敞的溶洞深处,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几门沉重的佛郎机炮被油布仔细包裹,安置在最深处的石台上。一箱箱作为储备的金银也被深埋地下。
工匠(秘密招募的可靠匠户)正在溶洞入口附近搭建简易的工棚,利用山涧的水力,尝试修复和仿制一些损坏的军械。
赵黑塔留下的几十名最凶悍、最忠诚的老兵,在谷地险要处设置了明哨暗卡,并开始修建简易的防御工事——利用巨石和圆木垒砌胸墙,挖掘陷阱。
雷虎站在一块巨石上,俯瞰着这片初具雏形的秘密基地,心中豪气顿生。有了这些军械和这处绝地,大人便有了撬动天下的本钱!他按照张仁心的指示,将基地命名为“砺锋谷”,取“藏锋砺刃,以待天时”之意。
当雷虎风尘仆仆赶回彰德府衙署,向张仁心详细汇报“砺锋谷”的建设情况时,张仁心站在窗前,望着城外新兵营升起的袅袅炊烟,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锋芒。
“砺锋谷……好名字。”张仁心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棂,“雷虎,辛苦了。谷中之事,乃我等身家性命所系,绝不容有失。守谷之人,务必忠诚可靠,宁缺毋滥。粮草储备,也要持续进行,利用《舆地纪胜》所载山间隐秘土地,尝试屯田自给。”
“大人放心!谷中兄弟皆是与卑职和赵黑塔同生共死过的,绝无二心!粮草之事,也己安排妥当。”雷虎沉声应道。
张仁心点点头,转身从书案上拿起一份名单递给雷虎:“这些人,是新兵中挑选出的苗子。身家清白,心性坚韧,或有一技之长。你带回砺锋谷,由谷中老卒亲自教导,学习使用强弩、火铳,操练战阵之法。他们,将是未来真正的锋刃!”
雷虎接过名单,郑重收起。他知道,大人这是要打造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核心武力!
砺锋谷的建立,如同为张仁心这柄即将出鞘的利刃,配上了最坚固的剑匣。锋芒己藏,只待那石破天惊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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