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混着泥浆,从方启破烂的衣角往下滴,在身后拖出断续的暗红印子。
每走一步,左肩断裂的地方就钻心地疼,右拳的伤口在泥水里泡得发白麻木。身体里那股爆发的蛮力早没了,只剩下被掏空般的虚脱和骨头缝里的酸软。
皮肤下那几道诡异的金纹彻底消失,只有偶尔滴落的血珠里闪过细微的暗金结晶,提醒他刚才不是做梦。
他死死攥着那块冰凉的金属牌——*播种体清除令 - 编号 7*。雨水冲掉一些污泥,那几个字透着不祥。但他没力气琢磨。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烧:三百万!小萤!
手腕上,刺目的红光还在疯狂闪,每闪一下都像锤子砸在心口。警报的尖啸仿佛还在耳朵里响。他必须找到药!必须救小萤!
去哪?浮空城的医疗站?他这种“辐射区耗子”,门都摸不到。只剩一个地方——黑市,“老鬼诊所”。
他咬紧牙,拖着灌了铅的腿,凭着记忆在废墟和窄巷里穿行。脑子时而清楚,时而糊涂。
王凯那张吓变形的脸,护卫惊骇的眼神,自己拳头砸碎骨头的感觉,还有骨头里冒出的金纹…乱七八糟的画面在脑子里搅。
他带上昏睡的妹妹,不知多久,拐进一条弥漫着劣质消毒水和铁锈味的窄巷。巷子尽头,一扇锈得看不出原色的铁门嵌在墙里。门缝底下透出一线昏黄的光。
到了。
方启用尽最后的力气,肩膀狠狠撞在铁门上。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开了。
一股混杂着血腥、消毒水、机油和劣质营养膏的怪味扑鼻而来。里面不大,像个废弃机械维修间改的窝棚。
几盏昏黄的无影灯照着中间一张蒙着油污帆布、像是操作台的手术床。
墙上挂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金属工具,有的沾着暗红,有的闪着冷光。角落堆着废零件和带血的绷带。
一个佝偻着背、穿着同样油污围裙的老头背对着门,在工作台前鼓捣什么,叮当响。听到门响,头也没回,嗓子沙哑:“关门!冷气跑了!”
方启踉跄进去,用背顶上门,隔开外面的风雨。他靠在冰凉的门板上,将妹妹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大口喘气,每次吸气都扯得左肩剧痛。
“老鬼…” 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老头——老鬼,这才慢悠悠转过身。
脸上皱纹深得像干裂的树皮,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浑浊里透着精光。他扫了一眼靠在门上、浑身湿透、泥血混杂、脸色死白的方启,又看了看他无力垂着的左臂和血肉模糊的右拳,眉头都没动。
“啧。” 老鬼咂了下嘴,放下手里的零件,慢吞吞走过来。动作看着慢,几步就到了方启跟前。枯瘦的手指像铁钳,猛地抓住方启的左肩!
“呃啊——!” 方启痛得眼前发黑,身体猛地弓起,冷汗瞬间湿透衣服。
老鬼的手指精准地按在断裂的肩胛骨边上,用力一捏。方启喉咙里挤出压抑的痛吼,差点晕过去。
“骨头断了,茬子歪了,戳着肉了。” 老鬼声音没一点波澜,像在说坏掉的零件。“右拳皮肉伤,指骨没事,算你狗屎运。”
他松开手,目光落在方启死死攥着的右手上,暗红的血正从指缝渗出。“手里抓的什么?宝贝?”
方启痛得说不出话,只是摇头,右手攥得更紧。
老鬼也不问,转身去油腻的工具箱里翻找。“躺上去。”他头也不回地命令,不容商量。
方启咬着牙,用没伤的右手撑着冰凉的门板,一步一挪,挪到那张蒙着油污帆布的手术床边,几乎是摔爬上去。金属透过薄帆布传来,他打了个寒颤。
老鬼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把造型古怪的“刀”。
那东西更像一把加厚、开了刃的精密螺丝刀,通体银灰色,线条硬朗,刀刃在昏黄灯下闪着一点幽蓝的寒芒。刀柄嵌着几个微小的调节钮。
“银刀,老伙计。”老鬼用油污围裙擦了擦刀身,像对待情人。“没麻药,忍着。忍不住晕过去,算你命大。”语气平淡得像聊天气。
方启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反应,老鬼动了!
快如闪电!那只枯瘦的手稳得吓人,银刀带起一道寒光,精准地划向他左肩背部撕裂、沾满污泥的伤口!
“嗤——!”
刀刃切开皮肉的声音清晰刺耳。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吞没方启!比断骨更狠!那是首接割在神经上的、毫无缓冲的疼!他身体猛地绷首像拉满的弓,喉咙里爆出野兽般的惨嚎,牙齿死咬下唇,瞬间满嘴血腥!
老鬼面无表情,眼神专注得像在雕刻。
银刀在他手里活了一样,灵巧地剥开被污泥血块糊住的皮肉,露出下方断裂、错开的森白肩胛骨。
刀刃精准地避开主要血管,贴着骨头边缘,快速稳定地切割掉那些被碾碎、坏死的暗红组织。
每下一刀,都带来一阵让方启眼前发黑的剧痛。汗水、血水、泥水混着,浸透身下的帆布。
“肌肉伤得厉害…神经挫了…骨头碎得挺花…”老鬼一边操作,一边用沙哑嗓子“解说”,仿佛切的不是活人。“你小子命硬,这位置再偏点,神经断了,你这手就废了。”
方启痛得神志模糊,只能死死咬牙,喉咙里嗬嗬抽气。他所有意志都用来对抗这酷刑,对抗晕厥的黑暗。
小萤…小萤的脸在脑子里闪,是唯一的光。
不知多久,地狱般的切割停了。
方启浑身湿透,像水里捞出来,脸色灰败,只有胸膛微弱起伏。
老鬼放下沾血的银刀,拿起一个装着暗紫色粘稠液体的小玻璃瓶和一个注射器。他抽出瓶里的液体,那液体在灯下泛着诡异的紫光。
“神经接驳液,好东西,能帮你受损的神经暂时‘搭个桥’,骨头长的时候别把神经带歪了。”
老鬼弹了弹注射器,挤出点气泡,针尖闪着寒光。“副作用嘛…看命。命好,躺几天。命不好…”他顿了顿,瞥了眼方启因剧痛失神的眼睛,“变废人,或者…首接变块人形水晶。”
话音未落,针尖狠狠扎进方启左肩伤口附近的肌肉!
“呃!” 一股像无数细小冰针瞬间注入的感觉猛地炸开!
紧接着,灼烧般的剧痛像有火沿着神经在体内狂烧!方启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喉咙里挤出压抑的闷哼。
这痛苦比刚才的切割更深入骨髓!
老鬼拔出针头,随手把空注射器丢进旁边垃圾桶,“哐当”一声。他扯过一团沾着不明污渍的纱布,胡乱按在方启伤口上。“按住!按紧!血止不住,神仙也救不了!”
方启用仅存的力气,抬起抖个不停的右手,死死压住肩头的纱布。灼烧感还在神经里肆虐,身体像被冰火同时煎烤。
老鬼这才慢悠悠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哗啦啦冲洗手上和银刀的血污。他一边洗,一边像刚想起来,目光随意扫过方启依旧紧握的右手。
“手里那牌子,给我看看。”老鬼声音没起伏,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方启意识模糊,几乎是本能地,艰难地、一点点松开了紧握的右手。那块沾着污泥血渍的金属牌,“当啷”一声掉在金属手术床上。
老鬼关掉水龙头,甩甩手上的水珠,走过来,伸出两根枯瘦、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油污的手指,像夹起一块脏垃圾,拈起了金属牌。
他凑到昏黄的无影灯下,浑浊的眼睛眯起,仔细辨认牌面上被雨水冲过的字迹。
看清那几个蚀刻的字——“播种体清除令 - 编号 7”时,他那张枯树皮般的脸,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情绪。
不是惊讶,不是害怕。
是一种…带着浓重嘲讽的冷笑。
那冷笑扯动他干瘪的嘴角,形成一个怪异的弧度。他抬起头,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像两把刮骨刀,穿透昏黄的灯光,死死钉在方启因痛苦虚弱而惨白的脸上。
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影,嘴角那抹嘲讽的冷笑,如同毒蛇的信子。
“呵…”老鬼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沙哑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刺穿了诊所内血腥和消毒水的空气,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凿进方启混乱的意识:
“小子…原来穹顶集团满世界在找的那个‘特殊样本’丫头…”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洞穿一切的精光。
“…是这个妹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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