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渡与路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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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夜渡与路影

 

夏末的傍晚总带着点黏腻的热,夕阳把明澄中学的教学楼染成橘红色,蝉鸣声倦倦地趴在香樟树叶上,像被拉长的橡皮筋,扯得人心头发痒。沈绥之把书包带又勒紧了些,眼角的余光瞥见纪挽正被数学课代表堵在座位上,手里捏着的三角函数表被风吹得簌簌响。他微微蹙眉时,额前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眼尾,露出的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这家伙连看书都不肯戴眼镜,总说镜片会挡住光线,结果每次低头算题,睫毛都要扫到习题册上。

“我去买支笔,晚点回来。”沈绥之早上是这么跟纪挽说的,此刻却像只偷油的耗子,借着走廊里涌动的人潮,猫着腰从后门溜了出去。书包里的校服外套硌得后背发疼,她却不敢放慢脚步——她太清楚纪挽的本事了,这位“人形错题扫描仪”兼“行走的生物钟”,从来不会被这种拙劣的借口糊弄太久。

果然,刚拐过街角,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带着点清冽感的声音:“沈绥之,你的物理笔记本落桌洞里了。”

沈绥之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要撞碎肋骨。她猛地回头,看见纪挽站在巷口,白衬衫的领口被风吹得微微敞开,手里捏着那本蓝色封皮的笔记本。他的眼睛在夕阳下亮得惊人,像淬了光的玻璃珠,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把戏。

“啊……谢了。”她伸手去接,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他的,像被静电打了一下,猛地缩了回来。

纪挽的指尖顿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把笔记本塞进她怀里:“买笔需要绕三条街?”他的语气很平淡,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像在看她耍小聪明的样子,“还是说,‘笔店’搬去了‘晚渡’的方向?”

沈绥之的脸“腾”地红了,怀里的笔记本烫得像块烙铁。这家伙简首是台精准的GPS,连她脑子里那点弯弯绕绕都能定位到。她硬着头皮扯谎:“顺路……顺路去买杯奶茶。”

纪挽没戳破,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身后:“我刚看到谢临洲从那边过去,他好像在等什么人。”

沈绥之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纪挽和谢临洲不对付——从高一那次全市联考,纪挽以半分之差险胜谢临洲开始,这两个分属不同学校的“年级第一”,就成了彼此的眼中钉。谢临洲总说纪挽是“只会啃书本的书呆子”,纪挽则暗地里称谢临洲是“仗着小聪明混日子的痞子”。还有之前跟谢临洲在“晚渡”打台球被逮。

“跟他没关系。”她嘴硬道,转身就要走,却被纪挽拉住手腕。

他的手心很烫,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沈绥之,”他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谢临洲那帮朋友……不适合你。”

“你又跟他们不熟。”沈绥之挣开他的手,语气突然冲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或许是气纪挽总能轻易看穿她的心思,或许是气他那副“为你好”的模样,像根细密的网,把她裹得透不过气。

纪挽的手僵在半空,眼里的光暗了暗,像被风吹灭的烛火。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看着她:“早点回家。”

沈绥之没回头,几乎是跑着冲进了“晚渡”的门。风铃叮当作响,谢临洲正靠在吧台边,指尖转着支笔,面前摊着崇德中学的物理竞赛卷,鲜红的“150”刺得人眼疼。

“哟,纪大学霸没跟过来?”谢临洲抬眼,嘴角噙着惯有的痞笑,伸手扯了扯她的马尾,“看来你的撒谎技术有长进。”

沈绥之拍开他的手,把书包甩到吧台上:“别总说他。”她翻开自己的卷子,最后一道附加题空着,旁边用红笔标着纪挽的解题步骤,简洁得像道公式,“这步怎么来的?他写得跟密码似的。”

谢临洲的目光落在那道红痕上,突然用黑笔重重划了道线:“管他怎么来的,我教你更简单的。”他俯身时,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指腹敲在卷面上,“用拉格朗日定理,一步到位。”

沈绥之没接话。她知道谢临洲是故意的——纪挽最擅长用基础公式推导复杂题型,而谢临洲总爱用超纲的解法,像场无声的较劲。就像此刻,他明明可以用更简单的方式讲题,却偏要选最难的,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比纪挽强。

酒吧里的爵士乐低得像私语,窗外的天色渐渐沉成墨蓝。沈绥之看着谢临洲转笔的手,心里却莫名想起纪挽刚才的眼神——那种带着点无奈,又有点担心的眼神,像根细小的针,轻轻扎在她心上。

墙上的钟敲到十一点时,沈绥之才惊觉太晚。“我得走了。”她抓起书包往外冲,推开门的瞬间,却又撞进那道熟悉的身影里。

纪挽就站在路灯下,校服裤脚沾着些泥土,显然等了很久。他手里还捏着个保温杯,杯身上印着明澄中学的校徽,在夜里泛着淡淡的光。

“我煮了红糖芋圆醪糟,给你带了点。”他把保温杯递给她,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凉了,我送你回去,你到家再热一下。”

沈绥之的喉结动了动,接过保温杯的手微微发颤。杯身还带着点余温,像他掌心的温度。她突然想起早上出门时,纪挽塞给她的薄荷糖;想起上次运动会她崴了脚,是他背着她去的医务室;想起每次考试后,他总会在她的卷子上标注“易错点”,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

“纪挽……”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身后却传来谢临洲的声音。

“绥之,你的笔又落了。”他走过来,很自然地把手搭在她肩上,目光在纪挽手里的保温杯上转了圈,带着点刻意的挑衅,“纪同学倒是贴心,就是不知道这红糖芋圆醪糟,有没有我我做的甜。”

纪挽没看他,只是看着沈绥之,眼里的光软了些:“你胃不好,少喝外面的甜饮料。”

“她爱喝我买的。”谢临洲立刻接话,还故意晃了晃手里的可乐罐,“对吧,绥之?”

沈绥之被夹在中间,只觉得空气都变得滚烫。她看着纪挽紧绷的侧脸,又看看谢临洲带着痞笑的脸,突然觉得很累。这两个同样优秀,同样让她在意的人,为什么总要这样针锋相对?

“我自己回去就好。”她挣开谢临洲的手,把保温杯塞进书包,“你们都早点回家。”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再回头。身后的目光像两道追光,一首跟着她走出很远。夜风格外凉,她摸了摸书包里的保温杯,突然想起纪挽刚才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或许不只是同桌的关心。

纪挽与谢临洲对视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跟在沈绥之身后离开了。

路灯把她的影子和身后纪挽的影子拉得很长,交错着,却又好像带着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夜色里慢慢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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