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首首地射向那钱公子。他强忍着眩晕和恶心，挺首了脊梁，虽然身形瘦削，但那份举人功名和一路历练养出的气度，此刻在苍白的脸色衬托下，反而有种别样的压迫感！
“刚才是谁，在此狂吠，污言秽语，扰人清净？” 林枫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码头的嘈杂，带着一股凛然之气。
钱公子被林枫的眼神看得心里一突，但仗着自己人多，又看林枫一副病秧子样，梗着脖子道：“爷说的！怎么着？你哪根葱？管得着吗？瞧你那病痨鬼样儿，爷说错了吗？”
“放肆！” 王忠厉喝一声，一步上前，“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此乃今科江南乡试第七名亚元，青石镇林举人老爷！再敢口出污言，休怪我等不客气！” 西名护卫同时上前一步，“噌啷”一声，腰间长刀半出鞘，寒光闪闪！杀气瞬间弥漫！
“举……举人老爷？” 钱公子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惊恐！他身边的家丁也吓得缩了缩脖子。举人！那可是真正的老爷！有身份有地位，见官不跪，惹不起啊！
码头上的人群也瞬间安静下来，看向钱公子的眼神充满了幸灾乐祸。叫你嘴贱！踢到铁板了吧！
钱公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冷汗“唰”地就下来了。他家里是有点钱，捐了个监生，但在真正的举人老爷面前，屁都不是！尤其对方还有如此彪悍的护卫！
“林……林老爷……小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老爷！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钱公子瞬间变脸，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甲板上，对着林枫的方向连连磕头，声音都带了哭腔，“小人是钱记绸缎庄的钱富，我爹是钱有财！求林老爷大人大量，饶了小人这一回吧！小人再也不敢了！” 他一边磕头，一边偷偷去踹还倒在地上的船工，“狗东西！还不快给林老爷磕头赔罪！”
那船工也吓懵了，跟着磕头如捣蒜。
林枫看着这前倨后恭、丑态百出的钱公子，胃里依旧翻腾，但心中的怒火却奇异地平息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和……一丝恶趣味。
他缓缓走到船舷边，俯视着跪在画舫甲板上瑟瑟发抖的钱公子，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依旧带着点虚弱，却字字清晰：“钱公子是吧？你刚才说……鄙人像‘刷了墙灰’？说鄙人坐船‘污了你的船’？还说鄙人……得了瘟病？”
“不敢！不敢！小人胡说八道！小人满嘴喷粪！林老爷您玉树临风，气宇轩昂！是小人眼瞎！是小人嘴臭！” 钱公子吓得魂飞魄散，啪啪地抽自己嘴巴。“哦？” 林枫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一丝“匠气”般的冰冷精准，“本官看你精神头不错，嗓门也够大。既然你觉得本官晕船的样子碍了你的眼……不如，你替本官把这晕船的‘晦气’，去去？”
“哦？” 林枫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鄙人看你精神头不错，嗓门也够大。既然你觉得鄙人晕船的样子碍了你的眼……不如，你替鄙人把这晕船的‘晦气’，去去？”
钱公子一愣，没明白什么意思。
林枫转头对王忠道：“王管事，我记得咱们船上，还有几桶准备刷船板的生石灰吧？”
王忠何等机灵，立刻会意，大声应道：“回老爷！有！好几桶呢！白得跟雪似的！”
林枫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在脸色煞白的钱公子身上，语气平淡无波：“钱公子既然觉得‘墙灰’不够白，不够干净……那就请钱公子跳下河，好好洗洗你这双‘登云履’，再上来……用这生石灰，把你那画舫的船帮子，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给鄙人刷三遍！刷得比鄙人的脸还白！刷得一点‘晦气’都没有！如何？”
“啊？！” 钱公子如遭雷击，脸都绿了！跳下运河？这春寒料峭的！用生石灰刷船？那玩意儿沾水就烧手！刷三遍？还要里里外外？
“林老爷！饶命啊林老爷！” 钱公子哭嚎起来，“小人知错了！小人愿意赔钱！赔多少都行！求您高抬贵手啊！”
“赔钱？” 林枫嗤笑一声，“鄙人缺你那三瓜两枣？鄙人要的是‘干净’！是‘规矩’！你扰了鄙人的清净，污了鄙人的耳朵，坏了这运河的‘规矩’！要么按鄙人说的做，去去‘晦气’！要么……” 林枫眼神陡然转厉，“王忠！拿我的名帖，去码头找巡检司！就说有狂徒当众辱骂朝廷举人，藐视功名！请他们拿人！按律治罪！”
“是！老爷！” 王忠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份烫金名帖，作势就要下船。
“别！别报官！林老爷！我刷！我刷！” 钱公子彻底吓瘫了。辱骂举人，这罪名可大可小，进了巡检司不死也得脱层皮！他爹也救不了他！相比之下，跳河刷船虽然丢人现眼，但至少能保命！
在码头众人目瞪口呆和憋笑声中，只见那钱家公子，在初春还有些寒凉的运河里扑腾了好一阵，才被家丁七手八脚捞上来，冻得嘴唇发紫，浑身筛糠。然后，他又在家丁的“协助”下，哭丧着脸，忍着生石灰灼烧皮肤的刺痛，开始哆哆嗦嗦地、极其笨拙地刷洗自家那艘金碧辉煌的画舫船帮子……
林枫站在官船甲板上，吹着带着水汽的凉风。说来也怪，经过这么一场“小插曲”，胸中的郁气发泄了不少，那晕船的感觉，似乎……也没那么强烈了？他看着钱公子那狼狈滑稽的样子，再看看码头上众人敬畏中带着点好笑的眼神，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轻松的笑意。
官船再次扬帆起航，将钱公子杀猪般的哀嚎和那艘正在被石灰粉刷的画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林枫回到舱室，虽然依旧感觉有些不适，但精神却好了许多。他拿起王睿送的那方“龙涎御墨”，在鼻尖轻轻嗅了嗅那清心凝神的异香。
船行水上，波光粼粼，载着林枫和他那刚刚经历了一场“晕船风波”的传奇，继续向着帝国的中心，破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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