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节结束后的第三天，程岚苓在邮箱里发现了一封来自《新音乐评论》的邮件。
她正坐在公寓的窗台上，晨光透过玻璃杯里的柠檬水，在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手指悬在触摸板上犹豫了几秒才点开——那是一篇题为《故障中的诗意：评"声音边界"艺术节》的报道，她的照片被放在第三段：
黑色演出服上的光纤如星河流转，钢琴上方悬浮着巨大的打字机键帽投影。
"……程岚苓与卢卡斯的《故障都市》巧妙地解构了城市声音的肌理，那些刻意保留的技术'失误'反而成为了最动人的情感载体……"
黎茵茵突然从身后扑过来，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哇哦！著名音乐评论家马库斯·韦尔居然用了'颠覆性'这个词！"她刚起床的头发乱蓬蓬的，散发着草莓洗发水的甜香，"这够你吹嘘一整年了。"
普丽娅从厨房探出头，手里搅拌着某种绿色的糊状物："邮件不止这一封吧？"
确实。程岚苓往下滚动页面，发现还有三封未读邮件——一封来自学院的艺术基金委员会，询问她是否有兴趣参与下学期的跨学科声音项目；一封是本地电台的采访邀请；最后一封的署名让她手指一颤：国际青年新音乐联盟。
"他们想邀请《故障都市》去阿姆斯特丹的音乐节！"黎茵茵抢过鼠标，差点打翻柠檬水，"西月份，正好是郁金香季节！"
程岚苓望着屏幕上那个陌生的荷兰地址，一种不真实感缓缓升起。
一个月前，这还只是她失眠夜里的一个即兴旋律；现在，它即将穿越英吉利海峡，在另一个国家的听众耳中响起。
手机突然震动。
卢卡斯的消息，附着一张涡轮大厅后台的照片——
照片里他正蹲在调音台后面修理接触不良的线路，鼻尖上沾着一点机油。
"看到邮件了？顺便，今天下午有空吗？我在圣潘克拉斯老唱片店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
老唱片店藏在车站拱廊的尽头，橱窗里摆着一台1920年代的蜡筒留声机。
程岚苓推门进去时，风铃惊醒了打盹的虎斑猫，它不满地"喵"了一声，从陈列柜跳到卢卡斯膝上。
"准时。"卢卡斯挠着猫咪的下巴，今天他穿了件深绿色毛衣，左耳的银色耳钉换成了一个小小的黑胶唱片造型。
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台老式磁带录音机，旁边是几盘没有标签的磁带。
"这是什么？"程岚苓在他身边的旧沙发上坐下，皮革表面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老板的私人收藏，"卢卡斯按下播放键，"1970年代，有人在伦敦地铁站录了整整一年的自动扶梯声。"
沙沙的底噪中，机械运转的韵律渐渐清晰——齿轮咬合的咔嗒声、乘客脚步的闷响、偶尔穿插的广播片段。
这声音经过西十年的磁带老化，多了几分温暖的失真。
"听这个部分，"卢卡斯突然凑近，他身上有松木和电子设备混合的气息，"扶梯快到顶端时的变速，像不像你《故障都市》里那个地铁刹车的段落？"
程岚苓闭上眼睛。
确实，那种机械的喘息感与她用钢琴模拟的效果惊人地相似。
当磁带播放到某位女士惊呼"我的围巾卡住了！"时，他们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阿姆斯特丹的邀约，"卢卡斯关掉录音机，虎斑猫不满地用尾巴拍打他的手腕，"你怎么想？"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磁带壳上投下红蓝相间的光斑。程岚苓轻轻着那些褪色的标签："需要重新编曲，涡轮大厅的声学效果太特殊了……"
"我们可以加入运河的水声，"卢卡斯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内页贴满了各种票根和便签，"荷兰的潮汐规律和伦敦不一样，会更缓慢……"
他们讨论到日落。
当唱片店的老板开始收拾打烊时，卢卡斯突然从货架深处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差点忘了，给你的。"
里面是一张1947年的78转黑胶，封套己经泛黄，但保存完好——《巴黎地铁施工实录》，作曲家皮埃尔·舍费尔的早期实验作品。
"早期具体音乐的雏形，"卢卡斯指着封底一行小字，"看这里——'所有声响皆可成为音乐，只要你能听见它们的灵魂。'"
回程的地铁上，程岚苓小心地抱着那张老唱片。
车厢摇晃时，她的肩膀偶尔碰到卢卡斯的手臂，毛衣粗糙的触感让人莫名安心。
窗外闪过伦敦塔桥的夜景，灯光在泰晤士河上铺出一条金色的路，仿佛通往未知的远方。
公寓里飘着烤苹果派的香气。
黎茵嫣正用手机拍摄普丽娅制作印度奶茶的过程，镜头捕捉到蒸汽如何让肉桂棒慢慢弯曲。
"决定去荷兰了？"普丽娅头也不抬地问，小豆蔻在石臼里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程岚苓把黑胶放在餐桌上，封套在暖光下泛着时光沉淀的色泽："嗯，但需要你们的帮助。"
黎茵茵立刻调转镜头："观众朋友们，接下来为您首播的是——国际知名作曲家程岚苓的跨国创作日常！第一集：如何用荷兰奶酪激发灵感？"
笑声中，程岚苓望向窗外的夜空。
阿姆斯特丹此刻应该也在同样的星光下，运河边的某座音乐厅里，有一架钢琴正等待着她的"故障"与"不完美"。
而此刻，这个充满苹果派香气的厨房，这段地铁录音带里的老伦敦回响，这些朋友眼中闪烁的好奇与支持——都是她将要带走的，最珍贵的创作素材。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gbcia-17.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