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宗,紫霄殿。
一道剑影撕裂长空,穿云破雾,只余清光流转。仙鹤清唳,鸣声久久回荡于群山之间。
“哇,好快的剑影!那是谁?”
“新来的?这都没见过?”
“师兄恕罪,弟子初入宗门,实在不知御剑竟能快到如此境界……”
“知道了也无用,此乃剑道巅峰方能企及。”
“莫非是哪位仙尊?剑术竟如此通神!”
“大错特错。那是紫霄仙尊座下首徒,咱们月镜宫的大师兄!”
那弟子声音陡然拔高,难掩兴奋:
“就是那位在群英荟萃的问道赛上力压群雄、夺得魁首的大师兄,乌见山?!”
“瞧你这点出息!大师兄的传奇可不止于此。”
“我知道!我还知道他曾孤身闯入魔域,与那魔主谢昭一较高下!我幼时家乡遭魔物荼毒,多亏大师兄出手,才得以重见天日!”
“啧啧,这么激动?那就好好修炼,日后兴许能得大师兄指点一二。”
“弟子定当努力!师兄!”
……
“此番归来,为何如此迟滞?”
炉烟袅袅,紫霄仙尊端坐案前,玉杯在手,书卷半展。对面,剑尊正埋头细细擦拭佩剑。
“山下魔患牵连甚广,耽搁了些时日。”
纱帘外,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乌见山屈膝禀报。
“唉呀,”
紫霄放下书卷,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可知你离宗这些时日,宗门里出了何等大事?”
“回禀师尊,浮世仙尊仙逝,其座下疑似与魔族有染的弟子盈和苑于寒牢中陨落。”
“还有呢?”
“弟子不知。”
见他答得如此干脆,紫霄眉峰一挑,隔着纱帘瞥了他一眼。
“你师妹,李岫白,退出宗门了!你可知晓?”
乌见山额前发丝被微风拂动,他敛下眼睫,掩去眸中神色。
“弟子……知晓。”
“知晓?知晓你还不把人给我追回来?!”
紫霄猛地站起,一把掀开纱帘。她面容英气逼人,此刻更添几分上位者的凛然威压。
“你这小子,当年为师从李宗主手中抢下岫白,费了多少心思?图的不就是收她为徒么?”
她越想越痛心疾首。
“我百般呵护,她倒好,一颗心只扑在你身上!让你平日多亲近她,好让她心甘情愿拜我为师,你呢?整日在外游历闯荡,归宗如同做客!心高气傲不说,还偏要去招惹那魔头!你可知你一身是血被抬回来时,她急成什么样子?”
“师尊……”
乌见山语带无奈。
“师妹年幼,心性坚韧倔强,一旦拿定主意……”
“她今年初才行了及笄礼!她儿时满心满眼全是你!你随口一句她能记上几个月!乌见山,我看你是真没把我这个师尊放在眼里!”
紫霄怒极,抄起案上玉杯便向他掷去。乌见山微微侧首避过,语气依旧平稳无波。
“师尊,浮世仙尊的丧仪,可需弟子着手安排?”
“该操心时不操心!叫你办的事不办,这会儿倒来假殷勤!”
紫霄火气更盛,矛头转向一旁。
“还有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擦你那破剑!干脆别跟我过了,抱着你的剑过吧!”
剑尊耳朵被紫霄揪住,慌忙告饶。
“夫人息怒!今日我可没惹您!见山的错处,怎能算到我头上?”
“你们俩个就没一个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紫霄提起此事便怒不可遏。
“岫白年纪尚小,可你呢,乌见山。二十三岁了!空生得这副好皮囊,放在外头不知多少人争抢,你倒好,连个小姑娘的心都留不住!性子又倔又冷,真不知她当年怎就瞧上了你!”
“岫白退宗……或许也未必全因见山……”剑尊忍痛试图分辩,耳朵却被拧得更紧。
“不是因为他还能因为谁?!岫白自小被我养在膝下,我还能不知她?日日盼着这小子从外面回来,十个月也未必能见上一面!后来听闻他受伤,更是哭着来问我他的情况!分明是把他放在了心尖上!”
原本垂首静待师尊息怒的乌见山,闻言身形几不可察地一顿,蓦然抬首。
“师妹……哭过?”
紫霄狠狠瞪他。
“不然呢?!你倒好!回来敷衍几句,说是闭关养伤,也不多陪她几日,又急不可耐地下山去了!山下究竟有何魔力,让你这般留恋?”
“除魔卫道,弟子之责,师尊。”
紫霄嗤之以鼻。
“比浮世那老家伙还虚伪!我看你是野得连脑子都糊涂了!”
“夫人,见山难得回宗一趟,您就……”
“就因为他回来才要说!这次再放他走,谁知猴年马月才归!”
在紫霄的斥责与剑尊快走的眼色示意下,乌见山悄然退出紫霄殿。
刚踏出殿门,一名弟子便迎上前来。乌见山看着那张有几分模糊印象的脸。
“拜见大师兄!弟子池方襟,有一事恳请师兄相助!”
“何事?”
“我师姐她……素来最听师兄的话。前些日子她与我置气,竟负气退出了宗门!此等大事岂能儿戏?恳请师兄劝师姐回心转意,重归宗门!”
竹影婆娑,映在乌见山沉静的眸中。
廊道上竹叶纷飞,紫霄殿外种植了不少竹子,皆是因为李岫白一句喜欢所以种满了整个宫殿外,每每来紫霄殿,身上总会带去一两片竹叶。
乌见山思索着这是师妹第几个师弟,剑宗上上下下称李岫白为师姐的人太多了,他无需个个记的清楚。
但一个师弟,竟敢如此干涉她的去留,于情于理,皆属逾矩。
既然如此,他不介意替师妹清理门户。
“你是哪位仙尊座下弟子?”
“回大师兄,弟子乃浮世仙尊座下。”
“浮世仙尊己然仙逝,可对?”
“是……但师兄,我方才所说之事……”
“既无仙尊为师,便属外门弟子,区区外门弟子,尚无资格过问我师妹之事。”
“什……什么?”池方襟愕然。
未容他再言,乌见山身影己如轻烟般消散在原地。池方襟怔怔望着那片空荡,五指死死攥紧,一个令他恐慌的念头终于明晰。
他不再是李岫白的师弟。他与她之间,再无交集。
……
回到居所,堆积如山的宗门卷牍尚待处理。身为剑宗首徒,乌见山归宗后的公务总是冗繁无尽。
他整理着案头折本,一卷丝带忽然从文牍中滑落。
乌见山动作一顿,俯身拾起。
那是师妹曾遗落于此的发饰丝带。往昔他每次归宗,总能看到李岫白伏在他的书案上,托腮发呆。
纵使公务如山,他也会先放下一切,耐心地为她梳理,绾起发髻。只因李岫白曾向他抱怨过自己总也学不会。
他从未问过在自己离去的漫长岁月里,师妹又是如何盘发的。
每每为师妹梳发,便会耽搁一整日的时间。
丝带静静躺在他掌心,温凉柔滑。只是这一次,案前空空如也,不会再有人等他。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溢出唇边,心底隐隐浮起一抹名为愧疚的情绪。
少时年轻气盛,满脑子都是对下山除魔的渴望,作为月镜宫未来的宫主,鲜少人能管的住他,这便也养成了他无拘无束的性子,起初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到了后来便是十天半个月也不回来一次。
虽常在外行走游历,居无定所,但他年少时喜着锦衣,挥霍奢靡。
这个习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传染给了李岫白,当他得知师妹身无分文时,毫不犹豫的将自己带下山所有的灵石都一并交给了她。
竹叶不知何时又拂过眼前,他侧首望去。林间风起,竹枝摇曳,沙沙声如絮语低回。
不止紫霄仙尊因为李岫白的一句话喜欢种植满殿的竹子,连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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