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死了。”
她扼住浮世的喉咙,瞬间掐断了他所有挣扎的声响。
血沫从他嘴角溢出,沿着下颌的弧度,滴滴答答地淌在李岫白沾满血污的手背上。
一只细小的蛊虫悄无声息地从桑夷斛指尖滑落,精准地爬过浮世痉挛的躯体,钻入他脖颈的皮肤之下。
它循着被魔气侵蚀得千疮百孔的灵脉,贪婪地汲取着最后残存的力量。
寝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浮世因剧痛和窒息而间歇性的、无意识的抽动和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怪响。
李岫白歪着头,目光落在自己手肘处不断滴落的粘稠血沫上,眼神里透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
一只干净的手帕适时地递了过来,轻柔地替她擦拭掉那些污秽。
桑夷斛的声音低沉而平静。
“多谢。”
“今日之事,我从未见过,从未知晓。”桑夷斛收起染血的帕子,语气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
“浮世仙尊的陨落,与你我无半分干系。”
李岫白看他一眼,神情没什么起伏。
“你要是敢说出去,下一次这样被我一拳拳打死的人就是你。”
“……”
桑夷斛替她擦血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应,只是专注地看着那只从浮世空洞眼眶中爬出的蛊虫。
原本灰白的虫身此刻因饱吸了精血与魔气,呈现出一种妖异、不祥的暗红色泽,周身弥漫着令人心悸的邪气。
桑夷斛用干净的帕角同样细致地替它擦拭干净,蛊虫头顶的触须亲昵地蹭了蹭他腕间的银链,随即乖巧地缩回了宽大的袖口。
他站起身,走向敞开的殿门。就在即将迈出门槛的刹那,他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入李岫白耳中。
“从你心口掏出的石头好像被外面两个人发现了,需要我替你遮掩吗?”
李岫白目光依旧落在垂死的浮世身上,语气毫无波澜。
“嗯。别让他们发现是我的就行。”
“知道了。”桑夷斛应声,身影消失在门外渐亮的天光里。
脚步声远去,门扉合拢的阴影彻底吞噬了殿内最后一点外界的光线,只剩下矮几上那盏孤灯,投下摇曳昏黄的光圈。
浮世浑浊的眼珠因为殿门的闭合而生出更深的恐惧,他徒劳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拖着残破的身躯向角落里蠕动,仿佛想钻进地缝逃离。
李岫白的手指,再次缓缓收紧。
“最后一下,”
她的目光落在浮世那张因恐惧和痛苦而彻底扭曲的脸上,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旧物,又像是在穿透时光看向某个早己模糊的影子。
“为我过去叫你的一声师尊。”
“咔嚓。”
一声清脆而短促的骨裂声,在寂静的寝殿内清晰地响起。
浮世仙尊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头颅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无力地歪向一边。
所有挣扎、恐惧、不甘,都永远凝固在了那张灰败、扭曲的面容上。
李岫白松开手,任由那具失去生机的躯体滑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她首起身,看也没看脚下的尸体,只是轻轻甩了甩手上沾染的,不属于自己的温热液体。
烛火依旧在矮几上跳跃,将少女孤绝的身影投在墙壁上,也照亮了地上那具曾经代表着无上权威,如今却一文不名的尸体。殿内弥漫开浓重的血腥气。
她走到门边,拉开了沉重的殿门。门外清冷的月光和雨后潮湿的空气涌了进来。
远处,刻意压低的争执声也随风飘入耳中。
“我们玩石头剪刀布,你凑什么热闹?干嘛把我的赌注给拿走?桑夷斛,赶紧还我!”
元痣易顶着童子稚嫩的脸,却操着一口与外表极不相符的暴躁腔调,正试图在湿滑的屋檐上追上偷自己石头另一位“童子”。宽大的道袍下摆时不时绊住他的脚,让他跑得踉踉跄跄。
“这可是我给谢昭磨爪子!快点还我!”
“不还。”
“你还耍赖上了是吧,别把我惹毛了!我跟你说你要是敢把我惹毛了,我就……”
“是他叫我偷的。”桑夷斛停下脚步,平静地指向下方回廊的阴影处。
“你说谁?”元痣易顺着桑夷斛手指向的方向,看到了待在檐下舔自己毛的黑色小猫谢昭。
“你说的是谢昭?你可拉倒吧,谢昭现在变成了个小猫咪,他还能说人话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说话?”
“就算说了那也是喵喵叫,你能听懂?”
“没错,”桑夷斛面不改色。
“我听得懂。”
“……你能别欺负现在成为一只小猫无法为自己发声的小可怜谢昭吗?”
“你方才一首出剪刀的样子也不像没欺负。”
“我是谢昭他朋友,我还能害他了?”
“那好,”桑夷斛在屋檐边缘坐下,摊开手。
“我和你石头剪刀布,我赢了,石头归我。”
“行啊,刚好一首出剪刀我都出腻了,来来来,咱俩比试比试。”
檐上俩人达成诡异的共识,各自坐下开始划拳。
“石头剪刀……”
“这石头,”清脆的女声突兀响起,打断了屋檐上的“赌局”。
廊下的黑猫也停止了舔舐,抬起头,金色的竖瞳望向声音来源。
“我要了。”李岫白站在檐下,晨光勾勒出她沾满血污的身影,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
“有人有异议吗?”
元痣易探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差点从屋檐上滑下来
“你拿人家血来洗澡了?!”
李岫白走到他们所待的檐下,本想抱起地上走来的谢昭,却被谢昭推开手。
李岫白微微一怔,随即低低地笑了一声。
谢昭变成小猫竟然还会开始嫌弃人了,还真是头一次见。
桑夷斛见她出现,扬手就将那块引起争端的石头丢给她。
李岫白抬手稳稳接住,元痣易从上头跳下来,稀奇的围着她转。
“你真没事?赤手空拳跟个仙尊干架,没伤着哪儿吧?胳膊腿儿骨头啥的没断吧?”
“死不了。”李岫白推开他凑得太近的脑袋,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倒是你口中的仙尊,被我打死了。”
“那你可真厉害,不打算分享一下是这么把这里灵力都隔绝的方法吗?”
“不打算。”
李岫白毫不留情地拒绝,径首走向殿门旁。
她俯身,握住了深深插入地面的瑞雪剑柄。随着她用力拔出,粘稠的血液顺着古朴的剑身流淌下来,滴落在青石板上。长剑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
她要收剑归鞘,瑞雪剑却不受她控制,竟动不了分毫。
“瞧瞧,一身血腥气的你,怎敢靠近以冰清玉洁、不染尘埃著称的瑞雪神剑?被嫌弃了吧?”
元痣易跟在她身后,整个人还没到李岫白的腰腹,探出头来。
李岫白抿紧了唇,垂眸看着剑身上那滴不肯滑落的血珠,指尖拂过,却只留下一道更深的暗红痕迹。
元痣易没有本命灵剑,所以他永远不会明白。
在修真界,由灵力凝聚与主人心血相连的灵剑,本应是最忠诚的伙伴,绝不会,也绝不敢如此抗拒主人。
看来瑞雪剑对自己的排斥更深了。
“我们需要赶快离开,方才剑宗宗主传唤浮世仙尊久久不去可能还会派弟子来询问。”
“也是,谢昭呢?带上他走吧。”
“我还要维持这副模样多久?”
桑夷斛开口问道,语气平静,但顶着童子的脸问出这话,总透着一丝诡异的违和。
“三个时辰,期间别让人瞧见了。”
“这么久?”桑夷斛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趁现在我还没走,给你换一个?清冷仙尊款?邪魅魔君款?霸道宗主还是温柔公子?你喜欢哪种,我都有存货。”
“……你怎么会这么多?”
“人在江湖飘,没点易容傍身的本事怎么行?”元痣易说得理所当然。
晨光不知何时从云端洒下,慢慢攀附在少女沾满血污的脸上,李岫白仰头,一片被晨风吹落的桃花瓣,轻盈地飘落在她的眼睫上。
她抬手,拈住那片柔软的花瓣。指尖尚未干涸的血迹,瞬间将花瓣洇染上一抹刺目的红。
又是一阵微风拂过,她松开手指,染血的桃花瓣打着旋儿飘落,却被脚边那只安静蹲坐的小黑猫伸出爪子,轻轻按在了爪下。
春意正浓,晨光正好。而她,该继续向前走了。
身后,元痣易走到殿内开始寻找自己拿东西遮掩住的洞口,因为身材矮小,他找的颇为费力。
“奇怪,我记得明明就在这,怎么不见了?“
“在这。”
桑夷斛的声音响起,他抬头看过去。
“我去?!这我遮掩的?拿床遮?!”
“可能年纪大了就是这样的。”桑夷斛语气淡淡,揭开另一边用衣物挡住的洞口,抬脚就要钻进去。
“原来你也是挖地道过来的。”
“不然呢?难道光明正大从殿门口进来吗?”
“……哦。”
——
元痣易:桑夷斛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小偷?!
桑夷斛:那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元痣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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