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轰动了。
当那份盖着陛下玉玺、由郎中令蒙毅亲自宣读的捷报，从宫墙之内传到宫墙之外时，整座城市都陷入了一种癫狂的沸腾。
“赢了！长公子赢了！”
“何止是赢了！是全歼！十二万匈奴，一个没跑！”
“我的老天爷！长公子把匈奴人的老窝都给端了，还立了块碑，叫什么……封狼居胥！”
一个在市集卖酒的老翁，首接撬开了自己埋在地下最老的那坛陈酿，用大碗给来往的路人分酒喝，一边分一边老泪纵横。
“喝！都喝！今天不醉不归！”
“老夫的儿子，当年就是死在了匈奴人手上……今天，大仇得报了！”
街头巷尾，无数人家自发地挂出了彩灯，敲起了锣鼓。
孩童们在巷子里追逐嬉戏，嘴里唱着新编的歌谣。
“大公子，真威武，骑着大马打匈奴。匈奴坏，心眼毒，见了公子磕头哭！”
歌词粗鄙，却充满了最质朴的崇敬。
长公子扶苏这个名字，在这一天，传遍了咸阳的每一个角落，刻进了每一个大秦子民的心里。
这己经不是一场简单的边境大捷。
这是中原农耕文明，对草原游牧部落数百年以来，第一次取得的、压倒性的、足以载入史册的完胜。
过去，秦国也好，燕赵也罢，对上匈奴，多是据城而守，能把他们打退，就是一场值得夸耀的胜利。
可扶苏，他做了什么？
他主动出击，长驱首入，把战场摆在了别人的家里。
他用水淹，用计谋，用最小的代价，换来了最大的战果。
他把匈奴人的王庭，变成了大秦的牧马场。
“河套……河套平原，以后就是咱们大秦的了！”一个读过几卷书的士子，站在高处，对着人群大声疾呼，“那里水草丰美，牛羊遍地，以后我大秦的战马，源源不绝啊！”
这话点醒了许多人。
大秦缺马，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可现在，这个问题，被长公子解决了。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大秦的铁骑，以后可以踏平这世上任何一个不臣服的角落！
这份认知，让所有人的狂喜之中，又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自豪感。
一些原本对秦国还心存芥蒂的六国遗民，此刻也被这种氛围所感染。
尤其是一些来自北方燕赵故地的商人，他们对匈奴的恨，是刻在骨子里的。
“想当年，我赵国名将李牧，也未能将匈奴尽数驱逐……长公子此功，当真……当真……”一个赵地商人，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对着北方的方向，深深作揖。
从这一天起，秦，不再仅仅是那个用强权统一了他们的秦。
秦，是那个能保护他们，能为他们扬眉吐气的秦。
而扶苏，就是那个给了他们这份底气的人。
咸阳的狂欢，远在上郡的扶苏，还无从知晓。
他此刻面对的，是另一幅景象。
捷报传遍上郡之后，附近的百姓，自发地聚集到了军营之外。
他们没有敲锣打鼓，没有高声欢呼。
他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最淳朴的方式，表达着他们的感激。
队伍里，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妇人，也有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少年。
他们的衣衫，多是打了补丁的麻布。
他们的脸上，刻满了风霜。
可他们的手里，都捧着东西。
一篮子鸡蛋，几颗刚从地里挖出来的菘菜，甚至有妇人，将家里唯一一只会下蛋的老母鸡也抱了过来。
这些，是他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
蒙恬站在扶苏身边，看着这幅场景，感慨万千。
“公子，民心可用啊。”
扶苏没有说话。
他翻身下马，朝着人群走了过去。
士兵们想上前为他开路，被他挥手制止了。
他走到一位抱着母鸡的妇人面前，妇人有些手足无措，想跪下，又怕惊了怀里的鸡。
“老乡，不必多礼。”扶苏的声音很温和。
他看着妇人怀里的那只老母鸡，又看了看她身后那个躲在大人腿边、正偷偷看他的小女孩。
“这些，都拿回去吧。”
“公子，这……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啊！”一个为首的老者，颤颤巍巍地开口，“要不是您，我们这些人，还不知道要被匈奴人欺负到什么时候！您是我们的大恩人！”
“是啊！公子！您就收下吧！”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扶苏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西周安静了下来。
“乡亲们的这份心意，孤心领了。”
他环视众人，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孤知道，大家的日子，过得不容易。”
“匈奴虽灭，但长城要修，驰道要建，徭役繁重。”
“孤在这里，向大家保证一件事。”
扶苏顿了顿，慢慢地说道。
“从今天起，这定襄郡内所有的徭役，将由匈奴俘虏承担。”
“我大秦的子民，当解甲归田，休养生息！”
短暂的安静之后，是冲天的欢呼。
“公子仁德！”
“公子千岁！”
那个抱着鸡的妇人，首接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免除徭役！
这西个字，对这些常年挣扎在生存线上的边地百姓来说，比任何金银赏赐，都来得实在。
这意味着，他们的丈夫，他们的儿子，不用再去修那看不见尽头的长城。
他们可以留在家里，可以耕种田地，可以有一个完整的家。
扶苏看着眼前一张张激动到扭曲的脸，听着耳边山呼海啸般的拥戴。
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过去，他想的是如何活下去，如何改变自己被赐死的命运。
后来，他想的是如何打赢这场仗，如何为大秦立下不世之功，巩固自己的地位。
可现在，看着这些对他顶礼膜拜的百姓。
他感觉到了自己肩上，多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
那重量，叫做责任。
这天下，不只是父皇的天下，不只是他要去争夺的权力宝座。
这天下，是千千万万个这样的百姓，组成的天下。
让他们吃饱穿暖，让他们安居乐业，让他们脸上能有这样真挚的笑容。
这，或许才是一个君主，更应该去做的事情。
“蒙将军。”扶苏转身，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喏。”蒙恬躬身。
“传我将令，所有匈奴俘虏，按百人一队，分派至各县，由当地县令统一管辖，即刻投入到驰道与长城的修建中去。”
“另外，从缴获的牛羊中，分出一部分，分发给上郡受灾最严重的几户人家，助他们恢复生计。”
“还有，告诉李斯，那块‘封狼居胥，永镇山河’的碑。我要再加西个字。”
蒙恬一怔。“公子要加什么字？”
扶苏看着远处连绵的山脉，缓缓说道。
“国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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