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笑声渐收,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个如泥的赵明身上。
“你叫赵明?”
“陛…陛下…饶命…小臣…小臣胡言乱语,小臣罪该万死!”赵明磕头如捣蒜。
“哦?胡言乱语?”嬴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朕倒觉得,人无信不立。”
“来人。”
“拖下去。”
“既然他这么想绕着咸阳城走一走,就成全他。”
“记得,让他走得体面些,别冻着了。”
两名虎背熊腰的殿前卫士走上前来,把口中不断求饶的赵明拖出了大殿。
大殿里,没有一个人同情他。
活该。
这种时候触陛下的霉头,简首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解决了这个小插曲,殿内的气氛更加热烈。
几个老将,甚至开始哼唱起了秦军的出征歌谣,声音苍凉而雄壮。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嬴政坐回王座,看着下方群臣激昂的模样,心中充满了自豪。
这,就是他的大秦。
这,就是他嬴政的儿子!
立储?
还需要议吗?
此战之后,扶苏之名,将传遍七国故地,响彻西海八荒。
他就是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谁敢不服?
赵高低垂着头,他能感觉到,一道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正落在他身上。
那些视线里,有嘲讽,有怜悯,有幸灾乐祸。
他知道,自己完了。
扶苏一旦得势,他这个跟胡亥走得极近的中车府令,第一个就要被清算。
不。
不能就这么完了。
他赵高,从一介宦官,爬到今天的位置,靠的不是运气。
是狠!
是对人心的揣摩!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素来谄媚的脸上,此刻竟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陛下!”
赵高尖利的声音响起。
众人惊愕地看着他。
“赵高,你有何事?”
赵高从队列中走出,走到大殿中央,噗通一声跪下。
“臣,要弹劾长公子扶苏!”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弹劾?
弹劾刚刚立下不世之功的长公子?
蒙毅当场就炸了:“赵高!你疯了不成!长公子为国平定边患,你竟敢在此大放厥词!”
“我没有疯!”赵高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长公子功则功矣,但其过,更大!”
他转向王座上的嬴政,朗声道:“敢问陛下,自古以来,祭祀天地山川,是何人权柄?”
嬴政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是天子!唯有天子,方可告慰天地!”赵高声音愈发高亢,“可长公子扶苏,竟擅自在狼居胥山筑坛祭天!此为僭越之罪!”
“其二,公子于狼居胥山立碑,上刻‘永镇山河’西字!山河是谁的山河?是我大秦的山河!是陛下的山河!他一介公子,凭何永镇?此乃犯上不敬,其心可诛!”
赵高的话,字字诛心。
他避开了扶苏的功,专挑扶苏的“礼”。
在秦法中,功是功,过是过,从不混为一谈。
而他提出的这两条罪名,在等级森严的秦朝,任何一条,都足以要了寻常王公贵族的命。
因为这触碰到了一个帝王最敏感的神经。
皇权。
大殿里,
刚才还欢呼雀跃的群臣,此刻一个个噤若寒蝉。
他们这才意识到,长公子在草原上那些看似豪迈的举动,在政治上,是多么巨大的一个把柄。
完了。
这是所有人心中冒出的念头。
长公子,还是太年轻了。
他只想着打胜仗,却忘了,比战场更可怕的,是人心,是这咸阳宫。
蒙毅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他想反驳,却发现赵高说的每一个字,都踩在了最要命的点上。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王座上的那个人身上。
嬴政脸上的笑容,己经彻底消失。
他坐在那里。
没人能猜透,这位千古一帝的心里,在想什么。
是龙颜大怒,要降罪于那个功高震主的儿子?
还是会念其功劳,网开一面。
赵高跪在地上,他能感觉到嬴政那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但他没有退缩。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要么,把扶苏拉下马,他还有一线生机。
要么,他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许久。
嬴政终于动了。
他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王座,走到了赵高面前。
“你说完了?”
“臣…臣说完了。”赵高把头压得更低。
“很好。”
嬴政的声音很平静。
他转过身,面向百官。
“长公子扶苏,筑京观,震慑蛮夷,扬我大秦国威,此为大功。”
“掘堤放水,以万余之众,全歼匈奴十二万主力,生擒其伪单于,为我大秦,扫平百年边患,此为盖世奇功!”
“封狼居胥,勒石记功,让我大秦的旗帜,插在了草原的王庭之上,犯我大秦者,虽远必诛!此乃千古未有之功!”
他每说一句,便向前走一步。
大殿里,百官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如此功绩,别说他只是祭了天,立了碑。”
嬴政的声音,陡然拔高!
“他就算是要把那狼居胥山搬回咸阳,朕也准了!”
“他是朕的儿子!”
“他有这个资格!”
嬴政猛地一脚,踹在了还跪在地上的赵高胸口。
赵高被一脚踹翻在地,一口鲜血喷出,他捂着胸口,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赵高趴在冰冷的金砖上,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喉咙里满是铁锈味。
他想不通。
真的想不通。
帝王心术,最忌功高震主,最恨人窥伺皇权。
嬴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张曾经让赵高无比熟悉的脸上,此刻只有冷漠。
“赵高,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年犯了死罪,是朕,念你做事还算勤勉,才赦了你一命?”
赵高浑身一颤,那是他一辈子都想抹去的污点。
“臣……臣不敢忘。”
“你不敢忘?”嬴政冷笑,“朕看你忘得一干二净!”
“朕的儿子,在边关为大秦流血,为朕的江山拼命。你在咸阳宫里,吹着暖风,吃着珍馐,却想着怎么给他背后捅刀子?”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跟胡亥那些小动作?”
嬴政的声音一下下砸在赵高心口。
“朕只是懒得理会。朕的儿子们,是龙是虫,朕要让他们自己去争,自己去斗。可你一个阉人,一个奴才,也敢插手我嬴家的家事?”
“弹劾扶苏僭越?”
嬴政弯下腰,凑到赵高耳边。
“朕告诉你,他今天就是把天捅个窟窿,那也是我嬴政的儿子捅的!”
“朕给他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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