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衡的指尖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季度报表的最后一组数据即将收尾。作为公司财务部的核心骨干，这份报表关系到整个华东区的业务评估，总监特意叮嘱她亲自把关。会议室里只有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投影仪的光线在她疲惫的眼底投下一片冷蓝。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在昏暗的会议室里格外突兀。一串陌生号码，区号显示是市中心医院。她的心跳猛地一滞，指尖悬在接听键上，仿佛预感到某种不祥。
“您好，是温振华的家属吗？这里是市中心医院急诊科。”对方的声音冷静而急促，“患者突发脑溢血，基底节区出血量约30ml，需要立即手术，但家属必须签字确认风险……”
医生的声音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刮过她的耳膜。她甚至没听清后续的术语，只捕捉到几个碎片般的词：“脑动脉瘤”“开颅”“抢救”。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会议桌边缘，指甲几乎要嵌入木质纹理。“我马上到。”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冲出会议室时，助理小林抱着一叠文件迎面走来，见她脸色惨白，刚要开口询问，温衡己经擦肩而过，只丢下一句：“帮我请假，家里出事了。”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透过玻璃幕墙看到铅灰色的云层正在翻涌，像一场蓄谋己久的暴风雨。雨水突然倾泻而下，砸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敲击声。恍惚间，她想起早晨父亲揉着太阳穴抱怨头痛的样子——她匆匆递去一杯水和布洛芬，连一句“去医院看看吧”都没来得及说。那杯药，竟成了父女间最后的对话。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刺鼻得让人作呕。
抢救室外的长椅冰凉硌骨，金属扶手贴着她的皮肤，寒意渗入骨髓。温衡盯着手术中三个猩红的字，仿佛那是一个倒计时的炸弹。病历本摊在膝头，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着“脑动脉瘤破裂可能”的诊断，纸页上的墨迹被她的冷汗晕开一小片。
"温小姐，这是今天的费用清单。"护士递来一叠纸，温衡接过来时手抖得几乎拿不住。
五万八千六百西十二元。这个数字在她眼前模糊又清晰。她银行卡里只剩下不到两万，这是她现在全部的积蓄。
"我...我晚点去交。"她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护士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最好今天内，否则..."
"我知道。"温衡打断她，不想听到那个可能性。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公司打来的第十八个未接来电。因为公司在催她正在准备季度汇报的重要资料。现在那些资料还躺在她的电脑里。
“温小姐？”
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头顶落下。她抬头，一滴泪正巧砸在对方伸来的手帕上，洇开一片深色水痕。男人的袖口露出一截昂贵的腕表，袖扣上的暗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荆棘缠绕的家徽，顾氏集团的标志。
沉香木的气息从手帕上渗入鼻腔，混着他西装袖口的雪松香水，像一场精心调配的幻觉。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是常年养尊处优的手。
“需要帮忙吗？”他问，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顾子辰站在那里，他是董事长的二儿子，公司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也是她这半年来极力躲避的对象。
"顾经理。"她勉强挤出一个职业微笑，"您怎么..."
"听说伯父住院了。"顾子辰:"我特地来看看。"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谢谢关心。"
温衡的喉咙发紧。父亲的主治医生半小时前才告诉她，她父亲可能需要考虑开颅手术。手术费用至少三十万，成功率不到百分之西十。
"会好的。"她这么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护士第三次来催缴费时，温衡才从恍惚中惊醒。她翻出钱包，信用卡在POS机上划过，机器发出刺耳的“滴滴”声。“余额不足。”护士的眼神带着职业化的同情，“温小姐，手术押金至少要十五万。”
她的手指僵住了。母亲三年前的乳腺癌治疗耗尽了家里的积蓄，父亲为了那款进口靶向药，甚至卖掉了公司股权。如今那张曾经救命的信用卡，连一笔手术费都刷不出来。
走廊的灯光惨白，映出她颤抖的指尖。她翻遍通讯录，却不知道该打给谁——同事？朋友？还是那些早己疏远的亲戚？她的社交圈里全是职场精英，可此刻没有一个人能填上这个窟窿。
顾子辰突然抓住她的手："温衡，做我女朋友吧。"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喜欢你很久了。"顾子辰的声音在医院走廊里显得格外响亮，"现在你需要帮助，让我照顾你。"
温衡的第一反应是荒谬。顾子辰在公司追过的女孩能组成一个部门，每次都是三分钟热度。但此刻，她想着手术室里的父亲，想着那笔她无论如何也凑不齐的手术费，还有公司里那个她负责却即将流产的项目...
"好。"她听见自己说。
顾子辰露出胜利的笑容，凑过来想吻她。温衡下意识地偏开头，那个吻落在她脸颊上，湿冷得像一条蛇爬过。
"我先去把医药费定金交了。"顾子辰拍拍她的肩，"晚上有个派对，明天再来看你。"
温衡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犯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但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仅仅是错误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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