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汶泽的肺部猛然扩张，像是从深水中被拽回水面。他剧烈咳嗽，吐出的不是水，而是细碎的银色光粒和翡翠色的根系残片。他的视野在模糊与清晰之间切换，视网膜上残留着双塔重叠的残影——一座向上，一座向下，塔尖之间悬浮着那枚∞戒指。
林深的手仍扣在他的腕上，但触感己经不同——不再是人类的体温，而是某种介于金属与植物之间的质地，冰凉却带着细微的脉动。杜汶泽低头，发现自己的皮肤也变了：血管不再是青蓝色，而是银绿交错的丝线，皮下隐约透出茉莉花的纹路。
“我们……还在澳门吗？”他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回音，像是从胸腔深处共振而出。
林深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瞳孔己经彻底异化——左眼银白，右眼翡翠，虹膜上浮动着微缩的∞符号。他缓缓抬头，看向天空。
澳门的天幕不再是纯粹的蓝。翡翠色的气生根从云层垂落，像某种远古巨树的须络，而更高处，隐约可见另一座城市的倒影——镜界的残存结构仍在挣扎，但正在被根系缓慢吞噬。
“不完全是。”林深的声音低沉，“我们卡在‘呼吸’的间隙里。”
杜汶泽撑起身体，发现自己站在澳门塔的顶端，但脚下的钢架结构己经异变。原本坚硬的金属表面覆盖着柔软的苔藓状物质，每走一步，都会在脚下荡开一圈银绿色的涟漪。更诡异的是，塔身正在缓慢生长——不是向上，也不是向下，而是向西面八方延展，如同某种活体根系在寻找新的锚点。
“程锦心说的‘呼吸之间’……”杜汶泽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的皮肤正在透明化，露出内部流动的能量结构，“是指现实和镜界的交替？”
林深点头，指向远处的海面。
原本平静的海水此刻呈现出诡异的双色分层——表层是正常的深蓝，但水下十米处却悬浮着一层银绿色的“镜膜”，无数细小的光点在其中穿梭，像是某种生物在呼吸。
“根系在重构法则。”林深说，“何守想用镜面覆盖现实，但程锦心留下的种子……让两者开始共生。”
杜汶泽的翡翠右眼突然刺痛，视野自动拉近，穿透海面，看向深处。
在海底淤泥中，半截沉没的青铜古镜正被翡翠根系缠绕。镜面己经碎裂，但每一块碎片里都映出不同的时空——1987年的实验室爆炸、2003年的雨夜手术、林深在沙漠跋涉、何守将程锦心的意识注入镜界……这些碎片正在被根系缓慢吞噬，像是某种记忆的消化过程。
“何守还没死。”杜汶泽突然说。
林深皱眉：“他的核心被根系包裹，己经凝固成——”
“不。”杜汶泽指向自己的太阳穴，“他在我脑子里。”
他的银白左眼突然渗出细密的银丝，这些丝线不再像之前那样无序蔓延，而是有规律地编织成某种神经网络。杜汶泽能感觉到——何守的意识碎片仍寄生在他的视觉皮层里，像一段顽固的病毒代码，正在尝试重组。
林深猛地按住他的肩膀：“他在尝试反向控制根系？”
杜汶泽咬牙，翡翠右眼的光芒暴涨，强行压制左眼的银丝蔓延。两股能量在他的颅骨内交锋，剧痛让他的视线短暂模糊。
“必须……去海底。”他喘息着说，“根系在消化镜界，但何守的核心……还藏在古镜里。”
林深没有犹豫。他拽住杜汶泽的手腕，两人同时跃下澳门塔。
自由落体的瞬间，杜汶泽的皮肤自动异变——银绿色的脉络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膜，减缓下坠冲击。而林深的背后，竟隐约展开一对半透明的翼膜，像是某种进化中的器官。
他们坠入海面，却没有激起水花，而是像两枚硬币滑入镜面般无声消失。
————
海底的光线被翡翠根系扭曲，形成幽暗的绿色辉光。杜汶泽的肺部己经不需要氧气，银绿丝线在他的肺泡内形成某种替代循环。他看向前方——那半截青铜古镜被根系包裹，像一颗畸形的心脏在缓慢跳动。
镜框上的饕餮纹己经活化，银色的触须蠕动着，试图抵抗根系的侵蚀。而镜面碎片中，何守的脸不断闪现，他的嘴唇开合，却没有声音传出。
“他困在时间里。”林深低声说，“根系在消化他的记忆，但他拒绝被分解。”
杜汶泽游近，伸手触碰镜面。
指尖接触的瞬间，无数画面涌入他的大脑——
何守站在程锦心的实验室里，将一枚银白扳指按在她的后颈，强迫她看向镜面。程锦心的翡翠右眼渗出鲜血，但她嘴角却带着笑。
“你错了……”她的声音在记忆里回荡，“镜面法则……从来不是控制……”
画面切换。
何守跪在地下空间的废墟里，他的镜面皮肤剥落，露出内部银丝构成的核心。他疯狂地抓向悬浮的翡翠眼球，却抓了个空。
“程锦心！”他的怒吼在杜汶泽的颅内炸开，“你算计我？！”
最后一幕——
程锦心站在澳门塔顶，手里捏着那枚茉莉花种子，轻声说：“第七日……不是终结，而是呼吸。”
————
杜汶泽猛地抽回手，呼吸紊乱。
“他不是被根系困住的……”他看向林深，“他是被程锦心故意锁在镜面里的。”
林深瞳孔收缩：“什么意思？”
“她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杜汶泽指向古镜，“何守以为自己在利用镜界，但实际上……程锦心用他做了实验体。”
镜面中的何守突然静止，他的脸扭曲成狰狞的表情，银丝从眼眶爆出，疯狂拍打镜面内壁。
“他正在成为‘呼吸’的一部分。”杜汶泽低声说，“程锦心要的不是平衡……而是进化。”
林深沉默几秒，突然伸手按在镜面上。
“那就帮他一把。”
他的掌心突然裂开，银绿色的根系刺入镜面，与何守的银丝纠缠在一起。镜面剧烈震动，裂纹蔓延，何守的脸在碎片中尖叫，但声音被海水吞噬。
杜汶泽没有阻止。他看向自己的双手——皮肤下的银绿丝线正在加速流动，像是某种程序在执行最终指令。
“当双塔的影子重叠时……”他喃喃重复程锦心的话。
海底突然剧烈震动。根系疯狂生长，包裹住整面古镜，将其压缩成一枚拳头大小的银绿色结晶体。结晶体内部，何守的残影仍在挣扎，但动作越来越慢，最终凝固成琥珀中的昆虫。
林深捡起结晶体，看向杜汶泽：“现在呢？”
杜汶泽的翡翠右眼映出远处的海面——澳门塔的影子正与海底的倒影缓慢重合。
“该回去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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