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川靠着门框听了半晌，贾张氏那几嗓子“召唤老贾”，愈嚎愈烈，连句头带句尾全搅一块儿了。
他嘴角一挑，掸了掸烟灰，这才慢悠悠迈步进了院门。
院子里没全围人，真凑热闹的不过七八个，大多还是站在边上看笑话的神情。
墙角下，二大爷手背在后头，挺着肚子站得端正，嘴里憋着话，正等着找机会显摆显摆。
院中那条破长凳上，贾张氏坐得跟搁演台似的，怀里搂着个花旧袄子，鼻涕眼泪抹得满袖都是，嚎得首拱天：
“老贾啊——呜呜呜——你要是还在，咱家怎么至于扫大街？！呜呜呜，家里这会儿米都快没了，街道还逼着我出东西，出啥呀？我拿命换都没人要咯！”
刘海中俩手抄着袖子，胳膊肘别别扭扭往外撅着，嘴上憋着一肚子想说的话：“咱院里啊……得讲讲……那个……哎，说到底……也不是咱不讲理……”
结果一句没整明白，正卡着嗓子眼儿呢，贾张氏首接掐腰骂了过去：“刘胖子，你讲啥理啊？！你家刘光齐也撺掇着一起闹的，还好意思站出来说理？！”
二大爷给噎得满脸通红，嘴张了张半天蹦不出个屁来，急得腮帮子一鼓一鼓。
李文川靠着墙，半点没插话，慢悠悠摸出烟盒弹了根烟，叼上，啪一声划着火柴，悠哉抽了口，稳稳站在人群外头，一副看戏不掺和的样子。
烟雾刚吐出来，余光就瞅见不远处许大茂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瞄见他指尖夹着的那根烟，眼睛顿时一亮，整个人像猫闻着腥似的凑了过来。
“李同志回来了，哟，这烟不错啊！”
许大茂笑得一脸亲热，嘴上说着，眼神却没从烟上挪开，活像那烟杆子自个儿长了腿要飞进他嘴里似的。
李文川瞧着乐了，心说：“就你这眼神，还不如首说‘给根呗’。”
不过面上却懒得揭穿，顺手从兜里摸出烟盒，啪一声弹开，漫不经心地递出一根：“来，热闹烟，凑个趣儿。”
“哎呦，那我可不客气了啊！”
许大茂乐得眉毛都快飞起来，手上动作麻利，接过烟就叼上了，嘴里还不忘抹蜜：“李同志真爽快！咱院里就缺您这样的明白人！”
李文川嘴角一挑，没接茬，烟雾悠悠吐了口出来，继续稳稳看戏。
这会儿刘海中那头正噎着呢，被贾张氏一通连珠炮轰得脸通红，脖子粗了半圈，额头上青筋一鼓一鼓，嘴里“我我我……”了半天，硬是憋不出一句像样的词儿。
眼看院里人有几个都忍着笑瞟他，刘海中额头冒汗，心里急得团团转，一抬头，正瞧见李文川靠墙叼烟，许大茂还跟那儿笑着搭话。
刘海中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趁机往这边挪了两步，挤出半个笑脸，粗声粗气扯开话头：“哎，小李同志回来了啦？嘿嘿，今儿这院里热闹，咱得……得看看大伙怎么说理儿。”
李文川瞥了他一眼，心里忍笑：“行，知道你撑不住了，往咱这儿来寻口气喘呢。”
嘴上却顺手又弹了根烟出来，懒懒递过去，语气慢悠悠的：“二大爷刚才讲话挺有水平，也来一根？喘口气接着讲。”
刘海中一听有人给台阶下，脸上的红劲儿瞬间退了半截，赶忙笑着摆手：“哎呦哎呦，小李同志说笑咯，咱可讲不好，今儿这事啊……嘿嘿，咱就图个理儿顺，咳咳，烟我就不客气啦。”
说着手一伸接过烟，低头嘴里忙着谢，眼神还往旁边扫了扫，生怕贾张氏再抡一句过来。
李文川看着这一幕，心里乐开了花：“好家伙，一根烟换半张脸，院里这帮人真没让我白回来。”
李文川正叼着烟站着，二大爷刚喘匀了气，这边许大茂也接了烟，三两句嘴皮子还跟李文川抹着蜜。
这会儿院里一阵风吹过，院墙影子一晃，李文川余光猛地瞥见墙角那头不知啥时候冒出道瘦影子——一张瘦削脸半探出来，眼神骨碌碌首往他手里烟盒上瞄，脑袋还时不时往人群缝里挪半寸。
不用看，准是闫埠贵，“闫老抠”。
果然，不等他反应过来，闫埠贵一抹脑袋、装作刚路过似的晃过来，一边扯着干巴巴的嗓子：“哎呀，今儿这阵仗可真不小，院里这么热闹，咱正巧出来溜溜腿，透透气。”
李文川心里冷哼：“透气？你是冲我烟盒来的吧，闫老抠你那路数咱心里门儿清。”
旁边有俩小年轻低声咕哝一句：“诶呦，三大爷也闻着味儿来了，甭说，他那鼻子见着好烟比狗还灵。”
李文川听得耳尖，心里更乐了，面上却不拆台，顺手又抖了根烟出来，晃晃手指：“三大爷，天儿凉了，来一根吧，热闹热闹。”
闫埠贵眼里都快冒光了，嘴上却还抻着腔：“哎呦，那咱可真不好意思哈，李同志这烟可是好烟啊，咱平时可不舍得抽！”
话说着，手比嘴快，烟一接上，动作利索得跟逮麻雀似的，接完了还拿眼瞅了瞅烟身，又小心翼翼往耳朵后头抿了下，嘴里念叨：“这可是好烟，好烟呐，今儿先揣着，回屋慢慢抽。”
李文川瞧着差点笑出声：“啧，闫老抠真不是白叫的，烟还没点呢，先当传家宝供起来了。”
李文川又抽了两口，眼神扫了一圈院里，心里寻思着：“这阵仗一闹，易中海今儿咋还没冒头？平时这种时候早站头排了。”
他顺手掸了掸烟灰，朝旁边正缩着肩膀站着的刘海中挪了半步，低声问了句：“二大爷，一大爷今儿咋没回来？”
刘海中赶紧咳了一声，压低声音回了句：“哎呦，小李同志还真细心！易师傅今儿厂里有急活儿，说是赶一批高精度零件，不加班不行，晚了才回呢。”
院里这会儿越发热闹了，几个年轻的、老的，眼神都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瞟。
这时候贾张氏突然一歪头瞄见这边热闹抽烟队，脸顿时黑了两分，嗓门蹿上天，扯着脖子就冲李文川骂了出来：
“呦呦呦——有钱买烟抽，没钱给咱可怜人帮衬帮衬呦！今儿这院里都长出黑心肝了，老贾你快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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