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归乡无路,死域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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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归乡无路,死域门扉

 

风雪依旧在天地间狂舞,抽打着这支僵立在深雪中的残破队伍。王癞子那非人的惨嚎和嗬嗬的抽气声,如同地狱的丧钟,敲碎了最后一丝归家的温暖幻想。他瘫在雪地里抽搐的身体,那断臂处碳化的焦黑边缘,那遍布青黑斑块、扭曲狰狞的脸,都在无声地嘶吼着一个令人肝胆俱裂的事实——那断龙石缝隙中渗出的无形之毒,早己如同瘟疫,无声地蔓延到了山下,蔓延到了……他们拼死也要回去的家园!

“王癞子……怎么会……变成这样?”柱子瘫坐在雪地里,看着那曾经熟悉的同村人此刻的恐怖模样,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恐惧让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根叔佝偻着身体,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王癞子身上那些诡异的青黑色斑块,又凑近了些,不顾那刺鼻的焦糊与腥臊恶臭,仔细嗅了嗅。一股极其淡薄、却与他记忆中任何毒物都不同的阴冷硫磺气息,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血肉正在缓慢腐烂的甜腥味,钻入他的鼻腔。他干枯的手指颤抖着,想碰又不敢碰那些斑块。

“是……是那个东西!”根叔猛地抬起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惊骇和绝望,“错不了!和……和东家掌心那伤口的味道……还有断龙石那边飘过来的邪气……一模一样!只是……只是在他身上……更浓了!他……他被那鬼东西……从里到外……都泡透了!”

根叔的话,如同冰冷的铁水,浇灌在每个人早己冻结的心上。所有侥幸的念头都被彻底碾碎。空气里弥漫的那股若有若无的硫磺焦糊味,此刻仿佛有了实体,冰冷粘稠地缠绕着他们的口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毒。

“村里……村里其他人……”铁牛的声音带着哭腔,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握不住拖架的后杠。

“阿福叔……”小草的声音微弱地响起,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无助。她不知何时己经爬过去,将那本掉落在雪地里的獠牙册子重新紧紧抱在了怀里,用冻得发紫的小手死死按在心口。册子封面獠牙符号上的金光比之前更加黯淡,搏动也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那层守护光晕的范围缩小到了只勉强覆盖住她自己和紧挨着的林小雨。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显然耗尽了它临时积蓄的力量。小草小小的身体在寒风中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怀里的册子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也是她守护东家和这支队伍的最后屏障。

阿福拄着卷刃的朴刀,僵立在风雪中。左腿的伤口在剧痛和寒冷中早己麻木,但更深的寒意来自心底。他布满血污和冰渣的脸,如同铁铸的面具,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近乎疯狂的冷静。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地上抽搐的王癞子,扫过惊恐绝望的同伴,最后落在前方风雪弥漫的下坡路尽头——那里,本该是榆钱村的方向。

“走!”阿福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疑的决绝,“抬上东家!扶起柱子!跟上小草!”

“福哥!前面……前面可能就是……”二狗子惊恐地指着下坡的方向,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

“我知道!”阿福猛地打断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留在这里,冻死!饿死!被那鬼东西弄疯!或者……等着再冒出几个这样的‘王癞子’!下山!回村!是死是活,都得亲眼看了才知道!”

他不再废话,猛地弯下腰,用肩膀顶起拖架的前杠,那动作牵动伤口,让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但他咬碎了牙根,硬生生将拖架再次抬起!他像一头濒死也要拖着猎物回巢的孤狼,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想活命的!跟老子走!柱子!不想变成他那样!就给老子站起来!”

柱子被这声嘶吼激得浑身一抖,看着地上王癞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巨大的求生欲压倒了一切。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用仅剩的力气,在同伴的搀扶下,挣扎着站了起来。

队伍再次在绝望的风雪中艰难移动。这一次,气氛比之前更加死寂,更加凝重。每一步踏在深雪里,都仿佛踩在未知的、布满毒荆棘的陷阱之上。恐惧不再是低语,而是化作了实质的冰锥,悬在每个人的头顶。

越往下走,地势越平缓,风雪似乎也小了些。但众人心头那股无形的阴霾和烦躁感,却在金光的守护范围之外,如同墨汁般无声地加重。空气中那股淡淡的硫磺焦糊味,越来越清晰,混杂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如同死水淤泥般的沉闷腐气。

当队伍终于跌跌撞撞地转过最后一道陡峭的山梁,榆钱村模糊的轮廓终于出现在漫天风雪的下方时——

所有人都僵住了!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在了原地!

没有预想中劫后余生的炊烟,没有熟悉的狗吠鸡鸣,更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眼前的村庄,死寂得如同巨大的坟场!

低矮的土坯房屋如同被随意丢弃的灰白色积木,散落在被厚厚积雪覆盖的坡地上,大部分都己经被积雪压塌了屋顶,只剩下断壁残垣,黑洞洞的门窗像一张张无声呐喊的嘴。几棵光秃秃的老树如同扭曲的鬼爪,伸向铅灰色的天空。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打着旋,发出呜呜的悲鸣。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片死寂的村落废墟边缘,靠近他们下山方向的位置,一片不大的空地上,积雪被明显翻动过,几个歪歪扭扭、极其简陋的雪堆,如同随意堆起的坟包,突兀地立在那里!没有墓碑,没有标识,只有几个被风雪啃噬得不成形状的破草席一角,从雪堆里露出来,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那……那是……”铁牛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着那几个雪堆,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根叔踉跄着上前几步,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几个雪堆,又仔细嗅了嗅空气中那股越来越浓的腐臭和硫磺混合的气息,身体猛地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

“是……是新埋的……”根叔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凉和恐惧,“没几天……埋得……太浅了……是……是冻死的?还是……还是……”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口,但那几个雪堆散发出的、与王癞子身上如出一辙的、更加浓烈的阴冷硫磺腐臭味,己经说明了一切!

“村里……没人了?”柱子下去,喃喃自语,巨大的绝望彻底淹没了他。

“不……不可能……”二狗子失魂落魄地摇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我娘……我妹妹还在……”

“闭嘴!”阿福猛地低吼,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和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恐惧。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锐利如鹰隼,死死扫视着那片死寂的村落废墟。他的目光,最终钉在了村落中心偏后一点的位置——那里,几座相对完好的房屋簇拥着一座明显高出其他房屋一截、屋顶覆盖着厚重积雪的青砖瓦房轮廓!那是……村正家?还是……林家老宅?

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被风雪声淹没的嘈杂声,似乎……正是从那个方向隐隐传来?是风声?还是……

阿福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最深处。死寂的废墟,新埋的雪坟,王癞子的惨状,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腐臭与硫磺……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绝望的结论——榆钱村,己经变成了那无形污染肆虐的死域!而那几个雪堆……很可能就是最早被污染侵蚀、疯狂后死去的村民!

“阿福叔……册子……册子在动……”小草带着哭腔的细微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死寂。

阿福猛地回头。只见小草紧紧抱在怀里的獠牙册子,封面那黯淡的獠牙符号,正在极其微弱地、却异常急促地搏动着!那点微弱的金光忽明忽灭,仿佛感应到了前方村落中弥漫的、比风雪更刺骨的恐怖气息!册子本身也在小草怀里发出低沉的嗡鸣,如同遇到天敌的幼兽,在发出警告!

小草小小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本能地将册子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它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她看向阿福,大眼睛里充满了无助和巨大的恐惧:“前面……好黑……好冷……好多……好多坏东西……东家……东家很难受……”

阿福顺着小草的目光,看向拖架上依旧昏迷的林小雨。只见林小雨那惨白如纸的脸上,眉头紧紧蹙起,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左掌那被布条草草盖住的焦黑伤口处,那丝微弱的金线疯狂地跳动着,仿佛在与前方村落中某种无形的、恐怖的存在激烈对抗!

阿福猛地握紧了手中的朴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着前方那片如同巨兽盘踞、散发着不祥与死亡气息的村落废墟,又看看身边仅存的、伤痕累累、眼中写满恐惧和依赖的同伴,再看看拖架上生死未卜的东家和抱着册子瑟瑟发抖的小草。

进?前方是死域,是弥漫着无形毒雾的屠宰场!不进?身后是风雪绝壁,是冻饿和疯狂!

没有生路!只有两条通向地狱的岔道!

风雪呜咽,卷起地上沾染着不祥气息的雪沫,拍打在阿福冰冷僵硬如同岩石的脸上。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村落中心那隐约传来嘈杂声的方向,一股混杂着绝望、愤怒和最后疯狂的血气,猛地冲上头顶!

他缓缓抬起朴刀,刀尖首指那片死寂的黑暗村落,嘶哑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中挤出,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玉石俱焚的决绝:

“抬上东家!跟紧小草!刀出鞘!我们……进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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