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院子里，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很多人。
徐老头辈分高，半个村的小辈都来给他们拜年。
瞧见徐二石一家三口，有人笑眯眯说：“二石回来了，你爹娘在家等着呢。”
“这是安儿吧，都长这么大了。”
徐彦安默了默。
他们一家三口离开东柳村，才两个月。
这话说的像是走了好几年。
徐二石憨厚地笑了笑：“诶。”
他向来笨嘴拙舌，村里人也都笑笑，没人挑理。
进了屋，徐二石老老实实地跪下，给父母磕了个头：“爹，娘，给你们拜年了。”
徐老太刚刚还笑开花的脸顿时耷拉下来，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刘桂花更是十分不满：“活干完了知道回来了，混吃混喝也没这样的！”
徐二石一下子脸色涨红，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徐彦安顺手拽住准备下跪的赵柳枝，拦下她的动作，缓步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一屋子的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徐老太高声斥责：“知不知道规矩！长辈都在，轮得到你坐下！”
徐彦安瞥了眼对面的徐彦平，不疾不徐道：“我看堂哥坐着，还以为这座位是留给我的。”
“怎么了，爷奶，难道这不是留给我和堂哥的？还是说同样的孙子，堂哥能坐，我不能坐？”
徐老太一时语塞。
徐彦平在家里的超然地位，己经维持了很多年。
没想到今天这该死的混账，居然敢跟彦平比。
徐彦安顺手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着杯身，看了眼刘桂花。
面带笑意，问道：“大伯娘，刚刚您说活干完了才回家，是混吃混喝，对吗？”
刘桂花冷哼：“难道不是吗？不干活就算了，还空着手回来，有没有教养！”
“您既如此说了，那大过年的，反正闲来无事，咱们就好好掰扯掰扯。”徐彦安放下茶杯，抬起下巴。
“娘，分家以前，家里的活都是谁干的？”
赵柳枝明白他的意思，勇敢道：“是我。以前过年，洗洗涮涮是我干，杀鸡宰羊也是我干，就连贴门对子的男人活，也是我干。”
说到此处，她越发觉得往日委屈：“我不仅干活，还没得吃，那些鸡鸭鱼肉，都不知道进了谁的肚子。”
这些年，她不是没有过不平。
但丈夫愚孝，不为她考虑。儿子年幼，当不了家。
她只能日复一日，容忍这样的生活。
徐二石愧疚地低下了头。
徐彦安语气变得冰冷，盯着刘桂花：“你们一家三口，混吃混喝这么多年，如今竟有脸面来说我们？”
“若真要算账，大伯伯娘，你们两个欠我爹娘多少，不用我说了吧？”
徐大石和刘桂花双双偏过头，没吭声，装死。
这些年家里是个什么情况，靠谁一首干活支撑着，他们一清二楚。
只不过他们作为得益的人，一首在装瞎。
可被徐彦安说出来，也没法子反驳。
毕竟村里面长眼睛的人，总比瞎子多。
真要是反驳了，外头人还不知道怎么戳脊梁骨。
徐彦平却怒了，一拍桌子，新仇旧恨一起爆发：“徐彦安，你敢骂我爹娘。”
徐彦安神色平淡，不以为意瞥他一眼：“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徐彦平看见他的眼神，脑海里猛然想起被县学退学那日，他就是这样的。
顿时气势一消，猛然想起什么似的，下意识缩了缩脑袋。
心里充满了恐慌。
县学的事儿……
他色厉内荏瞪徐彦安一眼，却默不作声缩了回去。
徐彦安起身，轻嗤一声：“爹，娘，既然人家不愿意看见我们，我们还是走吧。”
“先去大爷爷家里拜个年，然后再回县城，我有些话要跟大爷爷说。”
徐彦平听到他要去见族长，顿时慌了，厉声喝道：“你找大爷爷干什么？”
徐彦安反问：“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没再理会徐家人。
一手拉着赵柳枝，一手拉着徐二石，毫不犹豫往外走去。
徐彦平彻底慌了，看着他们的背影，双手攥成拳头。
一家三口刚出门，刚刚在门口说话的几个村里人就围上来，有些惊讶：“二石，这么快就拜完年了？”
徐二石下意识看向徐彦安。
徐彦安垂眸，精致俊秀的五官投下一片阴影，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沮丧：“没拜年。”
他回头看了眼徐家的宅子，声音更低，几欲哽咽：“爹，娘，我们还是走吧。”
赵柳枝见不得他委屈，哪怕明知是假的，眼眶却还是一下子红了。
“好，我们走，我们不受这个委屈。”
母子二人一唱一和，一人一句。
村里人很快就拼凑了出了全貌，问：“安儿，是不是你爷奶把你们赶出来了？”
徐彦安偏过头，不吭声。
有位老太太见状，拿拐杖敲了敲地面：“二石，不是婶子说你，你这孩子也忒老实了。”
“人家欺负你媳妇孩子，你就睁眼看着？鼻子下面那个孔，不会用啊？”
“你这人高马大的，不会上手打？”
“你就看着柳枝和安儿受委屈？”
这一通训斥下来，徐二石低下头，羞愧得满脸通红，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徐彦安低着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抬眼时却十足难过：“三奶奶，这不怪我爹。”
老太太摇了摇头：“你这孩子，也是个老实的。”
徐彦安低头不语。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唉。”
几人刚说完几句话，却忽见徐家院子里跑出来个人。
徐彦平站定，嘴甜乖巧得跟一圈人打了招呼。
村里人对徐彦平的态度都很好，未来的秀才公，举人老爷。
每个人见了他，都是笑眯眯的。
连刚刚那老太太都问：“平儿穿这么少，冷不冷？”
徐彦平妥帖地答了几句，目光落在徐彦安身上：“彦安，你跟我过来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徐彦安抬眸：“什么话？你首接说就行。”
徐彦平捏紧拳头：“一点私事，不好让大家听见。”
徐彦安一脸踌躇不定。
“对你有好处。”徐彦平道。
徐彦安应下：“行，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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