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徐彦安一大早便抱着书卷,进了天字班,被安置在最后一排的空桌上。
辰时,夫子进了讲堂,坐在上首的蒲团上。
天字班的尚夫子年岁颇大,约摸五十岁,一脸严肃,环顾西周:“昨日我们细讲了孟子中的万章其一,有人能全篇诵读吗?”
话音刚落,几乎所有人都举起了手。
尚夫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喊了几个人抽背,大家或快或慢,但背的都没错。
到底是天字班,比徐彦安记忆当中的徐彦平,要厉害多了。
徐彦平背那么一篇文章,要花足足两天。
这个班的学生,不论是聪明还是勤奋,都远胜于别的班。
尚夫子对抽背的结果很满意,翻开书道:“那我们接着讲其二。”
“万章问曰……”
这篇文章,尚夫子掰开揉碎,足足讲了两个时辰。
讲完后,夫子合上书,看向底下的学生们:“有问题的,尽可提问。”
下一秒,有人举起手。
徐彦安看过去,眉眼微扬,竟然是那个张泾。
张泾起身,恭恭敬敬询问:“夫子,学生有一个疑问,还望夫子解惑。”
“学生不明白,为何象数次想要置舜于死地,舜却以德报怨,甚至还让他管理封地,孟子还推崇这种思想。”
“分明孔夫子曾有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如此一来,孔孟之言,岂非有相悖之处?”
他一脸求知若渴,望着尚夫子。
只是眼底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一时间,旁边的学生们,都一脸敬佩地看着他。
徐彦安听见周边人的窃窃私语。
“我才刚刚听懂什么意思,张泾就己经学到这里了,果然还是他厉害。”
“明年张泾肯定能考中秀才了,他那么聪明。”
“我什么时候能和他一样?”
“尚夫子肯定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看来他的水平也不一定比得上张泾。”
言谈之间,对张泾十分推崇。
看来昨日孟熙和所说不假,他在大家心中,的确算是天才人物。
尚夫子颔首,先夸赞张泾一句:“你能想到孔夫子之言,思索如此之深,的确用了心。”
“这个问题,我以往未曾思考过,还不能回答你。”尚夫子拈着胡须,思索片刻,“这样吧,班里可有学子能解答这个问题?”
满堂寂静,所有的学子都不约而同低下头,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张泾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微笑不语。
尚夫子习以为常,收回目光,道:“明日……”
自从张泾来到班里之后,经常会出一些难题给他。
尚夫子准备和往常一样,回去研究一二,再来回答他。
然而此时,角落里倏忽响起一个声音。
“夫子,学生愿意尝试,回答一下,还望夫子指点。”
徐彦安起身,目光清朗带笑。
他本不爱出头,但实在是不大喜欢张泾的行事作风。
为了他自己出风头,踩着夫子的学识,成全他自己的名声。
也就是尚夫子心胸宽广,换个小心眼的,早就给他穿小鞋了。
既然如此,那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让他也感受一下,被人踩着上位的感觉。
尚夫子有些诧异:“你……”
他记得徐彦安,昨日林夫子在他跟前夸了无数句。
一时间,尚夫子也有些好奇他的答案,想看看他的学识到底如何,便颔首应允:“可。”
徐彦安面上含笑,眼神却冷冷的,先阴阳了一句:“研学孔孟之道,都该如兄台一样,勤加思考。”
张泾扬起下巴,没听懂他的阴阳,还以为是在夸他,笑了笑:“徐兄谬赞了。”
徐彦安心里有些想笑。
面色不变,缓缓道:“不过,在下斗胆说一句,兄台此问,是因没能读懂这篇文章的缘故。”
张泾脸色一变,大怒:“你说什么?”
他不悦质问:“你说我没读懂这篇文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不懂,难道你懂?”
徐彦安蹙眉:“我自然不敢妄称读懂了孟子。”
张泾怒道:“那你又在胡说什么?”
“可我自认,比起兄台,更要深入一些。”徐彦安也不给他留面子,淡淡道。
张泾有些恼怒,忍着脾气道:“那你就说来听听,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真知灼见。”
这种情形下,所有学子的目光都落在了二人身上。
“这……徐彦安有些托大了。”
“昨日对战李桓,他的水平自然没问题。可张泾是天字班的第一名,板上钉钉的秀才,他竟然敢挑衅吗?”
“到底年少轻狂。”
“唉,看他能说出什么吧。”
徐彦安听着这些话,面不改色,温和解释道:“这篇文章是以帝舜为例,论‘孝’之,而不是讲恩怨是非。”
他看向张泾。
果不其然,张泾脸色大变,像是心虚。
徐彦安一句一句解释。
“象是舜的异母弟,是父母的爱子,舜善待象,是因孝顺父母。”
“父母和子女之间,岂能说是恩怨呢?”
“孔子也曾说过,面对父母的过错,做子女的可以劝说,但不能怨恨。”
“孔孟之道,恰是一脉相承,绝无相悖。”
他说的有理有据,每句话都在反驳张泾的问题。
每多说一句,张泾的脸色越难看一分。
其他学子的目光,越多一分惊艳。
徐彦安处变不惊,说完这句话,拱手道:“夫子,学生浅见薄识,贻笑大方,还请先生指教。”
尚夫子满脸欣喜,抚掌道:“彦安谦逊了,你言之有理,甚好,甚好。”
他看向所有人,当众夸赞徐彦安:“你们以后做学问,也该如彦安一般多思多想,究其根本,探其原由。”
说到此处,也不忘安慰张泾:“当然,张泾也不错。”
随后便满眼都是徐彦安。
“难怪昨日林夫子与我说,你是个人才,见识的确不俗。”
“彦安……”
一旁,张泾被抢了风头,还被人说没读懂书,脸色非常难看。
尚夫子这句安慰,更是火上浇油,让他怒火中烧。
可徐彦安字字有理,他无从反驳,只能恼怒地坐下。
再看看周围的同窗,心里郁气更甚。
——所有人,都用仰慕的眼神,看着徐彦安。
就像以前看他那样。
张泾捏着书,不肯认输,看向尚夫子:“夫子,下午要抽背万章其二吗?”
尚夫子略一颔首:“若你能背下,当然可以。”
张泾看向徐彦安,笑容里带森森寒意:“徐兄惊才绝艳,想必背书没有问题,不如下午,我们一起将这篇文章背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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