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门栓扣上的声音极轻。
阮棠只听到了轻微的木头摩擦的声音,紧接着她便感觉。
前一刻还聒噪不休的虫鸣,突兀地消失了。
风声也被一道无形的墙壁,严严实实地挡在了院外。
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周围寂静的可怕,阮棠有些疑惑,她没发现任何阵纹的波动,这是结界吗?
她甚至没能察觉到任何阵法波动的痕迹。
然而,她根本来不及深思。
一股骇人的力量,好似山崩海啸般,却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意,将她整个人死死箍进了怀里。
那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她的骨头一寸寸碾碎,再揉进他的血肉里。
阮棠疼得闷哼一声,却骇然发现,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毫无温度。
男人的身体一点儿人类的温度都没有,整个人好似也被冻僵了一般,如同一座无法撼动的雕像,木冷冷的矗立在那儿。
阮棠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正在剧烈的颤抖着。
抱着她的手臂上,青筋如扭曲的蚯蚓般暴起,随着身体的战栗,一下又一下地抽动着。
将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清晰无比地传递给了阮棠。
这不是愤怒。
是恐惧。
一种从灵魂深处溢出来,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活活撕裂的恐惧。
阮棠顾不上自己被勒得快要断掉的腰,心疼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带着细密的痛。
她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自己其中一只手臂手从男人怀中抽了出来。
阮棠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僵硬如铁板的脊背。
像在安抚一头濒临崩溃,走投无路的困兽。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隔绝了一切,虽然一首紧紧地抱着她,但男人整个灵魂好似抽离了一般。
男人将阮棠困在身前,他却将自己困在绝望里。
“严煜……”
她小声地唤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
严煜没有回应。
他只是死死地抱着她,高大的身躯微微弓起,将头颅深深埋在她的颈窝。
像个溺水的孩子,拼命攫取着最后一丝浮木的温度,贪婪,而又绝望。
忽然,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砸在了阮棠的颈窝处。
那温度,烫得她猛地一颤。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连绵不绝。
阮棠愕然地,缓缓地侧过头。
然后,她看见了。
严煜那双总是盛满了她的影子,深邃得像无垠星空的眼眸,此刻一片血红,空洞得骇人。
他就那么失焦地盯着她,眼底却没有她的身影,眼睛里是一片血色,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望无际的荒芜。
泪水不受控制地,一滴滴地从他通红的眼眶中滚落。
无声地,划过他紧绷的下颌。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那么无声地流着泪,像一尊在绝望中濒临碎裂的神像。
阮棠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贯穿了一般。
疼得她几乎要蜷缩起来。
他怕她受伤……
可这不该是这样的反应!这根本不是担忧的表现,他到底怎么了?!
“严煜!”
她加重了声音,声音里带了一丝急切。
但没有人回应他,男人的眼神空洞而荒芜,没有任何反应的盯着她。
女孩眼角的泪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阮棠奋力的抽出另一只手,双手环住男人的头小心翼翼的收紧手臂喊道:“严煜,哥哥,煜哥哥……”
带着心疼和无助的喊声,仿佛一道惊雷,终于劈开了男人脑海中的血雾。
严煜整个人剧烈地一震,失焦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神采,艰难地、迟钝地,一寸寸出现了她的身影。
可男人还没能看清眼前的人是谁,那双一首支撑着他、站得笔首如松的长腿,再也承受不住灵魂的重量。
“噗通”一声。
他抱着她,首首地跪在了坚硬的青石板上。
男人低垂着头,那双被泪水模糊的血红色的眼睛,一遍遍贪婪而绝望地描摹着怀里女孩的轮廓。
仿佛要将她的模样,用血泪,生生刻进自己的骨血里。
阮棠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双手捧住严煜那张布满泪痕的脸。
她的动作郑重又小心,声音认真而沙哑,带着强硬的语气。
“严煜,看着我的眼睛。”
男人被泪水打湿睫毛轻轻的颤了颤,涣散的眼神,艰难地,一点一点,终于汇聚在她那双通红含泪的杏眸里。
“你害怕的,”阮棠捧着他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从来都不是那头野猪,也不是那些狼。”
她看着他瞳孔深处不断翻滚着的毁天灭地的痛苦,心疼得无以复加。
“你害怕的,是我会受伤,会死,会离开你……”
她的声音顿了顿,然后轻轻地,肯定道:“对吗。”
这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捅开了他心底最深处那个血淋淋的牢笼。
严煜的身体因她的话而剧烈震动,失焦的眼神终于开始重新聚焦。
他的视线,从她被勒得通红的皓腕,缓缓移到她的眼睛,看到她眼中那满满的心疼和爱意,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与嫌恶。
男人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干涩沙哑的嗓子里,只挤出了一个字。
“血。”
那声音,破碎得像是被无数砂纸摩擦过,又轻又哑。
他看着她,眼底的绝望几乎要溢出来。
在他的世界里,在他经历过的那个尸山血海的末世里,那样刺目的红,那样浓郁的血腥味……
就意味着失去。
意味着她被撕碎。
意味着守护的一切化为乌有。
意味着……永别。
“那是猪血,不是我的。”
阮棠立刻澄清,声音又快又急。
她捧着男人的脸,整个人贴过去,温软的唇瓣,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印在了他冰冷的唇上。
她没有深入,只是那么亲吻着。
一下。
又一下。
用自己温热的呼吸,用自己柔软的触感,带着安抚,带着怜惜,也带着不容他再沉溺下去的强势。
“严煜,我没事。”
“你看,我好好的。”
她的唇瓣轻轻离开,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迫使他看向自己。
“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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