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成光河。鹿易山将秦伊水送到她公寓楼下，车窗降下，看着她清冷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首到感应灯彻底熄灭，才缓缓升起车窗，发动车子，却没有驶向老宅的方向，而是向着自己位于市中心的公寓——蓝桥驶去。
蓝桥公寓顶层的大平层，视野开阔，能俯瞰大半个城市的璀璨灯火。鹿易山随手将车钥匙丢在玄关的置物台上，脱下沾染了室外寒意的西装外套，扯开领带，露出些许疲惫。他走到落地窗前，城市的喧嚣被厚重的玻璃隔绝，室内只剩下恒温空调运行的细微嗡鸣，安静得有些空旷。
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老佛爷”。鹿易山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喂，妈？”
电话那头，张美兰的声音立刻穿透听筒，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急切和洞悉一切的锐利：“臭小子，到家了？”
“嗯，刚到蓝桥。”鹿易山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哼！”张美兰冷哼了一声，语气陡然严肃起来，“少跟我打马虎眼！易山，你当你妈我是老糊涂了？今天在门廊，还有在客厅吃饭聊天那会儿，你跟伊伊……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鹿易山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没有说话。
“什么‘刚追回来’、‘才复合’，骗骗外人也就罢了，还想糊弄你亲妈？”张美兰的声音拔高，带着过来人的笃定，“伊伊那孩子，看你的眼神……有距离！有防备！甚至……还有点怨气！根本不像重新陷入热恋的小情侣。你们之间那层看不见的隔阂，隔着饭桌我都摸得着！”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你给我老老实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你把人带回来，到底图的什么？”
电话这头是长久的沉默。窗外的万家灯火在鹿易山深邃的眼眸中明明灭灭，映照出他内心的挣扎。他知道瞒不过精明的母亲。
“妈……”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卸下伪装的疲惫和坦诚，“您没看错。”
“我和伊伊……还没复合。”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是我……是我放不下她。六年前是我因为出国伤了她。现在我回来了，想挽回，但她……”他苦笑一声，“她对我避如蛇蝎，别说重新开始，连靠近都很难。”
张美兰在电话那头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儿子承认，还是让她心头一揪：“所以你就骗她？骗她来见我？”
“不是骗！”鹿易山急忙解释，语气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恳切，“我只是……只是想找个机会，一个她能心甘情愿重新出现在您面前的机会。只有借着这个由头，她才可能……才可能愿意再给我一个台阶，让我靠近一点点。”
他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自我厌弃：“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妈。除了打着‘假装复合让您安心’的幌子，我找不到任何能让她暂时放下防备、愿意和我共处、甚至……愿意重新了解我的方式。我知道这很卑劣，很自私，可我……”他顿了顿，声音微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再次从我生命里彻底消失。”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张美兰能清晰地感受到儿子话语里那份深切的悔恨、无措以及近乎绝望的执着。她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却在感情上栽了大跟头的儿子，此刻正笨拙地、用着并不高明甚至有些危险的方式，试图抓住他生命中唯一认定过的光。
“你个小混蛋！”张美兰的语气依旧带着怒意，但那份犀利的质问己然软化，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疼惜和恨铁不成钢，“这么大的事也敢瞒着！还玩‘演戏’这一套？万一演砸了，弄巧成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我知道，我知道风险很大……”鹿易山承认。
“你也知道风险大！”张美兰忍不住又骂了一句，但紧接着，她话锋一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行了，骂你也于事无补。现在既然被你妈我看穿了，就不能让你这么胡闹下去！”
“妈？”鹿易山吃不准张美兰的意思。
“追媳妇不是你这样追的！”张美兰的声音重新变得沉稳有力，带着一股当家主母的运筹帷幄，“强扭的瓜不甜，靠演戏维系的关系更是沙上筑塔。你要的是她真心实意地回来，是解开当年的疙瘩，重新赢得她的信任和爱！”
“妈，您是说……”
“傻小子，意思还不明白？”张美兰的语气透着一丝得意和宠溺，“妈帮你！助攻！这事儿包我身上了！”
一股巨大的惊喜和暖流瞬间涌上鹿易山的心头，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妈！真的？您愿意帮我？”六年来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似乎因为母亲这句话而松动了一丝缝隙。
“废话！伊伊那孩子我打心眼里喜欢，当年你一声不响分手，我就觉得不对劲！这么好的姑娘，被你弄丢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张美兰嗔怪道，“现在你总算知道回头了，虽然方法蠢了点，但心思是真的。妈不帮你帮谁？总不能真看着我儿子打光棍吧？”
“谢谢妈！”鹿易山的声音带着激动后的微微颤抖。
“先别急着谢。”张美兰立刻打断他，“等我把我儿媳妇追回来再谢。”
鹿易山叹气说：“最近圣鼎接了易迅游戏的一个广告策划，伊伊每天都扑在那个上面，根本没时间！估计也没心思。”
“没心思？没时间？”张美兰轻笑一声，带着点狡黠和不容置喙的强势，“傻儿子，追女孩子，尤其是追回一个被你狠狠伤过的女孩子，‘忙’从来不是阻碍，而是机会！时间嘛，挤挤总会有的。这事儿你别管了，交给我。”
“妈，您打算怎么做？”鹿易山好奇又紧张地问。
“山人自有妙计！”张美兰卖了个关子，语气轻松而自信，“你只需要记住，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配合好你妈我的节奏就行。别自作聪明，也别畏畏缩缩。拿出你圣鼎副总搞定大项目的魄力来，对象换成伊伊就行！”
“是！保证听从指挥官安排！”鹿易山精神一振，连日来的阴霾仿佛被母亲这番话驱散了不少，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这还差不多。”张美兰满意地哼了一声，“行了，早点休息。养足精神，等着配合行动吧！”
挂掉电话，鹿易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不眠的城市，久久未动。他着手机边缘，目光投向窗外秦伊水公寓的方向，深邃的眼眸中，不再是迷茫和焦虑，而是闪烁着一种坚定而充满期待的光芒。
他很好奇，母亲会如何“搞定”那个倔强又忙碌的小女人？
夜色深沉，蓝桥公寓顶层温暖的灯光下，鹿易山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充满干劲和期待的笑意。
而城市的另一边，正在公寓里对着笔记本电脑加班的秦伊水，浑然不知，明日，一张由“前男友”母亲精心织就的、充满关爱与“算计”的网，正悄然向她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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