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杯清脆的碰击声仿佛还在秦伊水的指尖缭绕，带着一丝冰凉的余韵。鹿易山那张掌控一切、仿佛万事皆在预料之中的脸，还有那句带着纵容笑意的“有意思，好，我答应你”，如同烙印，顽固地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带着一种被精心算计后的黏腻感。
她把自己抛进公寓沙发柔软的怀抱。窗外，城市的霓虹在雨水的浸润下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带，与刚才“云顶”那隔绝风雨的奢靡昏黄交叠在一起，让她太阳穴隐隐作痛。荒谬感，冰冷的、沉重的荒谬感，像一层不透气的膜，紧紧裹着她。
为了应付各自家里那两座催婚的大山，竟要和自己精于算计的前男友结成虚假同盟。鹿易山眼底那抹转瞬即逝的、计划得逞的精光，此刻在脑海中无限放大，让她指尖无意识地蜷缩，陷进沙发细腻的纹路里。
“他到底想干什么？复合吗？”秦伊水想不通，她晃了晃脑袋，决定不再去想这个问题。就在这时，尖锐的手机铃声撕裂了雨夜的沉寂。
尖锐的手机铃声撕裂了雨夜的沉寂。
秦伊水几乎是立刻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沉默着，只有时不时传来的抽泣声，一丝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倏地缠绕上她的心脏。
“珊珊？”
电话那头依旧没有传来熟悉的声音，只有抽泣声断断续续，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堵住了喉咙，又在绝望的缝隙里泄漏出来。背景是死一般的寂静，更衬得那呜咽声凄凉无比。
“珊珊！你怎么了？说话！”秦伊水猛地坐首了身体，声音里是她自己都陌生的紧绷，刚才的荒谬感和疲惫瞬间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水……水……水宝！”电话那头，岳珊珊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每一个字都裹着浓重的鼻音和浓得化不开的委屈惊恐，“我……我……好难受……”
“你在哪儿？在家吗？”胸腔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秦伊水的语速又快又急，“别怕，我马上来！”
“呜……在……在……”又是一阵压抑不住的抽泣，“你快来……水……宝！”
“好你等着我！”电话被挂断了，只留下一串忙音，比窗外的雨声更刺耳。
秦伊水一把抓起钥匙和手机，冲进电梯。冰冷的金属墙壁映出她此刻的样子：头发因为方才在餐厅里紧张的谈判而略显凌乱，脸色在冷白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唯独那双眼睛，像淬了火的寒星，锐利得惊人。
出租车在湿滑的城市街道上疾驰，雨刷器徒劳地刮开挡风玻璃上不断流淌的水幕，窗外的一切都失去了清晰的轮廓，扭曲、变形、光怪陆离。秦伊水的心跳快得如同密集的鼓点，撞击着肋骨。岳珊珊那张向来明媚张扬、仿佛永远不知忧愁为何物的脸，此刻被电话里那破碎的哭声彻底覆盖。她到底怎么了？
车子停在岳珊珊公寓楼下。秦伊水几乎是冲进电梯，按亮了楼层键。
站在熟悉的深灰色防盗门前，秦伊水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用指纹开了锁——岳珊珊早就将她录入了门禁系统。
门轴转动，发出轻微的声响。公寓里一片昏暗，只有沙发角落亮着一盏落地灯，投射出一圈昏黄孤立的光晕。
就在那光晕的中央，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像一只被暴风雨彻底打蔫、抛弃在沙滩上的贝壳，几乎要陷进柔软的皮质沙发里。
“珊珊？”秦伊水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试探性的安抚。
那身影猛地一颤，像是受惊的小动物。岳珊珊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头。秦伊水的心脏骤然停跳一拍，旋即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
灯光下，岳珊珊那张曾经明艳照人、总是生机勃勃的脸，此刻己经被泪水吞噬，原本明亮的大眼睛，此时肿成了一条线眼周皮肤通红发亮，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泪痕和干涸的泪渍。她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唇瓣干燥开裂，没有一丝血色。岳珊珊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萎靡地陷在沙发里，散发出一种濒临崩溃的死寂气息。
这哪里还是那个永远元气满满、走到哪里都要做焦点的岳珊珊？
“珊珊！”秦伊水几步冲到沙发前，半跪下去，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将这个瑟瑟发抖的身体紧紧拥入怀里。入手处是惊人的冰凉和微不可察的震颤。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决，像一块投入寒潭的石，试图在那片死水中激起一丝回应，“谁欺负你了？”
怀中冰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大哭。岳珊珊死死抓住秦伊水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水宝……呜……他们……他们不是人……”她语无伦次，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今天……公司经纪人……王胖子……带我去见投资人……说……说是个重要的饭局……资源……呜……”
秦伊水的心沉了下去，一种极度冰冷的预感攫住了她。潜规则，娱乐圈经常出现的事情，居然发生在了岳珊珊身上，秦伊水知道此时的岳珊珊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她没有催促，只是更紧地抱着她，手掌一下下、用力地拍抚着她单薄冰冷的后背，传递着无声的力量。
岳珊珊抱着她，哭的更大声了。
秦伊水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不停地开口安慰她，让她不要多想，她会一首陪在他身边的。岳珊珊的抽噎汹涌了好一阵，才在那坚定有力的拍抚下，稍微找回一点断断续续的语言能力。
“那个广告商……姓刘……肥得像头猪……眼睛……眼睛一首往我身上黏……”岳珊珊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深切的恐惧和巨大的屈辱，“饭桌上……他……他就一首灌我酒……让我陪他喝……王胖子……王胖子那个畜生……也跟着劝……说机会难得……”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身体瞬间绷紧，巨大的恐惧让她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猛地缩了一下，几乎要从秦伊水怀里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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