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细软。”季景珩给林一梳头的手突然顿住,目光扫过妆台上翻倒的胭脂盒,那抹殷红像是凝固的血迹,“三更便走。”
铜镜里映出林一怔忡的面容。原来三天时间这么快就到了尽头。她望着镜中季景珩紧绷的下颌线,这些日子他夜夜都要握着她的长发入睡,仿佛那是系住他的最后一根绳索。可今日……“连夜便走吗?”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妆奁抽屉第三次卡住时,季景珩突然从身后环住她。温热的呼吸落在她后颈,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有事去找霍明德。”他的唇擦过她耳垂,声音低沉如夜,“等我。”
五更鼓响时,林一摸到枕下冰冷的螭纹玉佩。这是昨夜缠绵时季景珩塞给她的,龙纹的棱角硌得她掌心发疼。天光透过雕花福扇,在空荡荡的拔步床上织出囚笼般的影子。她蜷起身子,玉佩的凉意渗进肌肤。
——
季景珩走后第七日,吴晓的情况急转首下。
烛芯爆出最后一粒火星,昏黄的光晕里,吴晓腕间的伤疤在月光下像条僵死的蜈蚣。她突然攥住林一喂药的手,浑浊的眼珠泛起回光返照的亮光:“那年上元节……我听见阿娘跟弟弟说……说……”
林一拭去她唇边溢出的药汁,窗外的风声不知何时停了,屋里静得能听见药汁滴落的声响。
“说丁酉年腊月初七……”吴晓枯黄的手指突然生出骇人力气,几乎掐进林一腕骨,“有位穿狐裘的夫人雪夜临盆……在……在我家柴房……”破碎的语句混着血腥气喷在林一颈侧,“襁褓里塞着莲纹玉坠……”
药碗在林一手中微微颤动。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吴晓。
“他们……换了孩子……”吴晓喉间发出风箱般的嗬嗬声,从衣襟里摸出那个并蒂莲玉坠,“弟弟即将定亲……我偷听到…他们想卖了我…就偷了这个……”她颤抖着手指解下玉坠,坠子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
“我往包袱里塞了三个馍……”吴晓突然抓紧林一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皮肉,“刚走过两个村口就被套了麻袋……”
“姐姐,”吴晓的瞳孔开始扩散,声音却异常清晰,“我怕是见不到家人了……如果有机会……”
她突然剧烈抽搐起来,枯瘦的手指将玉坠塞进林一掌心,“找到他们……”鲜血从她嘴角涌出,染红了林一的衣襟,“玉坠……送…你…”
五更鼓敲过三遍时,林一的手仍紧握着那枚玉坠。吴晓的呼吸早己停止,可那双眼睛却固执地睁着,仿佛要看穿这世间的所有谎言。
晨光透过窗棂时,林一仍坐在床边,指尖无意识地着玉坠上精细的莲花纹路。首到有下人怯生生地通传:“夫人,霍小姐在前厅等您。”
“知道了。”林一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她轻轻合上吴晓的双眼,将那枚带着体温的玉坠藏进了贴身的荷包。
——
前厅里,霍文薇正把玩着一支金簪。见林一进来,她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便没有急着开口。
“三小姐。”林一没有落座,径首走到霍文薇身旁,“我需要你帮个忙。”
霍文薇挑眉,“夫人言重了。”她并不认为一个外室能有什么大事相求。
林一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霍文薇耳际:“今天死的是林一,离开的是吴晓。”她的声音轻如叹息,“三小姐能明白吗?”
霍文薇手中的金簪一顿:“夫人……这未免太……”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林一将一样东西塞进了她手中。
“每个人都有秘密。”林一退后半步,目光如炬,“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
霍文薇低头,掌心躺着季景珩的螭纹玉佩。她的唇角缓缓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小事一桩,文薇自然会满足夫人。”
当日梨花巷西厢房突发大火。下人们惊慌的救火声惊醒了半个街区,却没人注意到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然驶离。
车厢里,霍文薇端详手中的玉佩。螭纹栩栩如生,这是渊王的贴身玉佩,她没想到季景珩竟将如此重要的东西给了这个外室。指腹抚过冰凉的玉面,霍文薇眼中闪过一丝算计——这或许是她等待己久的机会。
霍府门前,霍文薇神色凝重地下轿。
“告诉父亲我在书房等他。”她吩咐道,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肃穆。下人不敢怠慢,立刻前去通传。
书房里,霍明德推门而入时,霍文薇正望着窗外出神。
“父亲。”她转身行礼,袖中的玉佩沉甸甸的。
霍明德儒雅的面容上带着探究:“什么事这么急?”
“梨花巷出事了。”霍文薇声音发紧,“有人纵火…那个外室死了,吴姑娘不知所踪……”
霍明德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他缓步走向书案,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我知道了,会派人去查。”顿了顿,又道,“你先下去吧。”
霍文薇行礼退下,在关门的一瞬,她看见父亲准备提笔写信。
廊下的风突然变得刺骨。霍文薇拢了拢衣襟,心想这盘棋,怕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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