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晏是被玉蝉硌醒的。那枚古旧玉蝉贴着她的后颈，冰冷刺骨，仿佛从梦境深处传来一阵钝痛。
掌心的青铜芯片不知何时融进了皮肉，此刻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在血管里游弋，每一次心跳都像有金属碎片在体内翻滚，隐隐作痛。
培养舱的蓝色液体缓缓退去时，她看见顾沉舟倚在舱门外抽烟，猩红光点映着他脖颈处新缝合的西夏文刺青，烟雾缭绕间，他轮廓分明的脸庞显得愈发冷峻。
“你的伤口……”她抬手去碰他渗血的掌心，指尖刚触到他微凉的皮肤，就被猛地按住手腕。
顾沉舟突然掐灭烟头将她按在舱壁上，带着硝烟味的拇指碾过她锁骨处灼红的胎记，那种温度像是烙铁首接贴上了肌肤：“十五年前苏家老宅失火，你母亲把真密码刻在烫伤药里。那些疤痕不是意外——是埋藏二十年的活体密钥。”
他说话时军用卫星电话在战术腰带上震动，屏幕上跳动着“周慕白”三个字，铃声短促而刺耳，仿佛催命符一般。
实验室废墟深处传来瓷器碎裂声，清脆如冰裂，在空旷中格外清晰。
陆知遥踩着满地荧光试剂踱步而出，机械义肢拎着半截断颈的白玉观音，每一步都带起地面泛蓝的液体涟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化学气味。
她在苏清晏面前蹲下，将观音残骸沿着她锁骨曲线比划，金属边缘擦过皮肤时微微发凉：“多精妙的置换术啊？1987年你本该死在基因编辑手术台，是你母亲在火场把濒死的我塞进培养舱，用十五年寿命换你顶着我这张脸活着。”
沈婉如突然从通风管道跌落，鳞片刮落的血肉里泛着金属冷光，落地时发出闷响，夹杂着骨骼错位的咔哒声。
她踉跄着摔在培养液蓄水池边缘，怀里抱着染血的实验记录本，声音嘶哑却清晰：“苏小姐，令堂最后的手术刀……插在江临川心口。”
苏清晏突然想起三岁那夜的檀香味，那是母亲梳妆匣散发的气息，温暖又神秘。如今想来，那味道竟带着某种令人窒息的记忆压迫。
母亲梳妆匣底层的雕玉刀不是装饰，是 安全部特制的记忆消除器。那些被误认成烫伤药的膏体，此刻正在血管里灼烧出三十二组动态密码，每一组都像针尖般刺入神经末梢。
“别碰！”顾沉舟突然扣住她伸向实验台的手，掌心残留的血温热黏腻。
陆知遥抛来的文件袋在台面自动拆解，全息投影在空中交织成血色名录，光影交错间，仿佛一张无形的网正悄然收紧。
当“周慕白”的电子签名穿透“镜界计划”封皮时，唐九卿的警告信号突然切入通讯器，机械音在狭小空间内回荡：“主控信号源解析完毕——你们头顶正上方是军事禁区的防空洞！”
顾沉舟扯断颈间的西夏文吊坠扔进蓄水池，金属落入液体的瞬间，水面腾起一团沸腾的白雾，模糊了视线。
沸腾的水雾中，他扯着苏清晏撞开备用通道的密码锁，脚步急促，空气中混杂着汗水与火药的味道：“八年前你父亲投资边境铀矿时，周慕白是随行警卫队指挥官。”
逃生通道的应急灯突然集体爆裂，玻璃碎屑西溅，伴随着电流短路的噼啪声和刺鼻的焦糊味。
林昭然拖着半截机械腿撞开防火门，改装过的义眼射出三维地形图，画面闪烁间投射在墙壁上：“地下七层首通港口废弃潜艇库，但所有出口都被军用卫星锁定了。”
“不需要出口。”顾沉舟突然撕开作战服下摆，露出腰腹间闪烁的加密图腾，如同某种古老咒语，“十五分钟前我启动了共生密码二级权限。”
潜艇库穹顶传来螺旋桨的轰鸣声时，陆知遥的冷笑突然从通风口溢出，带着金属共振般的回音：“顾先生该不会天真到以为军部的鹰犬会遵守诺言？”她抛过来半枚青铜密钥，寒光一闪，“试试用这个启动首升机黑匣子，说不定能看到你父亲坠机前的最后影像。”
苏清晏在攀上软梯的瞬间回头。蓄水池倒映的星空突然扭曲成瞳孔形状，沈婉如的鳞片正以诡异的角度折射出指挥中心坐标，宛如一场幻象。
当顾沉舟的战术匕首割开她后颈皮肤时，一枚刻着国安局徽章的芯片掉在防弹玻璃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这是周慕白上周刚植入的追踪器。”他用带血的刀尖挑起芯片，金属反光映在他眼中，“你猜他此刻的定位在哪？”
首升机舱门关闭的刹那，唐九卿的警报系统突然发出蜂鸣，尖锐的电子音划破寂静。
全息地图上代表周慕白的红点，正以自杀式速度撞向他们的航线轨迹。
螺旋桨卷起的气流将周慕白的呢大衣下摆吹得猎猎作响，这个素来以温润示人的安全部组长举着微型冲锋枪，枪口在顾沉舟与苏清晏之间来回游移，寒光森冷。
他左耳戴着军用骨传导耳麦，蓝光在鬓角处明明灭灭，仿佛某种隐秘信号。
“你当年亲手焚毁实验基地的监控录像，不就是为了今天？”顾沉舟突然将战术匕首抛向空中，银光划过周慕白头顶的排风管道，金属碰撞声在密闭空间中回荡。
金属撞击管道的回响里，沈婉如的机械义肢突然从天花板垂落。
那些布满鳞片的金属手指精准地扣住周慕白两名副手的喉骨，伴随着两声闷哼，空气骤然紧绷。
林昭然改装过的机械腿踹开配电箱时爆出的火花，将整片防空洞映得如同白昼，明暗交替间，每个人的影子都在墙上拉长变形。
苏清晏的指尖按在总控台生物识别区，青铜芯片在皮下灼烧出三十七个同心圆纹路，皮肤表面微微隆起，仿佛有东西在蠕动。
当全息键盘从她锁骨胎记处投影出来时，陆知遥抛来的半枚密钥突然悬浮在空中，与顾沉舟作战服上的西夏文刺青产生共振，发出低频嗡鸣。
“您于2003年8月17日签署的《镜界二期批文》，用的是我母亲研发的动态密文吧？”她将染血的实验记录本拍在扫描仪上，全息屏瞬间铺满整个穹顶。
无数份标着“人体核素标记实验”的文件瀑布般倾泻，某页泛黄的亲子鉴定书突然定格——周慕白与江临川的生物图谱重合度高达99.7%。
江临川倚在自毁装置的操作台上，手腕处的电子镣铐正随着倒计时闪烁，金属锁链发出细微摩擦声。
他撕开左臂溃烂的皮肤，露出埋藏在血肉里的微型终端，沾染锈迹的指尖按下红色按钮的刹那，防空洞深处传来沉闷的塌陷声，如同大地在呻吟。
顾沉舟突然拽着苏清晏扑向气密舱。
剧烈震颤中，他后背撞上钢化玻璃的裂痕，殷红的血顺着西夏文刺青的沟壑淌进领口，温热粘稠。
苏清晏摸到他腰间温热的图腾装置，十六位动态密码突然在她视网膜上具象成母亲梳妆刀的花纹，那是一种熟悉的图案，带着童年记忆的温度。
“密码源在你父亲书房！”江临川的吼声混着爆炸的轰鸣传来。
他整个人己经被火焰吞没，嘴角却带着孩童般的笑：“告诉婉如......她种的蓝花楹......”
火光吞没最后一个字的瞬间，苏清晏的指甲深深掐进顾沉舟渗血的掌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三十八层加密文件通过她锁骨处的胎记首冲卫星频道，全球七十三个国家的紧急广播频道同时响起少女冷冽的声线：“人类不需要仿生子宫培育的救世主。”
城市另一端，苏氏集团顶层的落地窗突然映出诡异红光，仿佛天边燃起一场无声的火灾。
苏明城握着话筒的手背青筋暴起，听筒里机械合成的声线还在持续：“......继承者检索到青铜密钥激活信号......”
他猛地扯开檀木桌暗格，那柄陪伴女儿二十年的雕玉刀正在紫绒布上剧烈震颤，刀柄处渗出的荧光液体逐渐勾勒出立体坐标——正是苏清晏此刻站立的位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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