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裹着青铜色荧光灌进鼻腔，苏清晏在坠落瞬间抓住顾沉舟的腰带。咸腥与金属锈味在喉间翻涌，指尖几乎被冰冷的浪流剥离。
机械腿喷出的火焰灼烧着后背，她听见林昭然骂骂咧咧的吼声被浪涛碾碎成气泡——那声音像是从深海传来，模糊而破碎。
"抬头！"沈婉如的尖叫刺破耳鸣，带着某种野兽般的警觉。
穹顶上倒悬的西夏文突然活过来似的蠕动，苏清晏脖颈的青铜吊坠发出蜂鸣，震得皮肤发麻。她的视网膜在深水压力下开始渗血，视野一片猩红，却仍看清那些文字正在复刻自己三岁临摹的《妙法莲华经》——那是母亲去世前握着她的手写的。
海水突然变得粘稠如胶体，每一滴都仿佛压着记忆的重量。
众人摔在金属地面时，林昭然冒烟的机械腿首接炸成零件，飞溅的齿轮削断了江临川半截白发。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铁锈混杂的气息。
"*……"雇佣兵单膝跪地吐出咸腥的血沫，"这他妈比阿富汗的迫降还刺激。"
苏清晏抹掉眼皮上的黏液，指腹触到地面细密的刻痕。冰凉的金属纹路像蛇鳞般起伏，那种质感让她想起家中诅咒墙上阴冷的浮雕。
和家里那面诅咒墙相同的西夏文，此刻正从她掌心伤口渗进皮肤，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顾沉舟的手枪抵住江临川太阳穴时，她正从坍塌的操作台缝隙里拽出半截数据存储器。
"解释。"顾沉舟的声音让空气结冰，甚至能听到寒霜在枪管边缘凝结的细微声响。
他作战服后背撕裂的伤口里，青铜色菌丝正在蚕食止血绷带，散发出类似腐烂铜币的气味。
江临川举起缠着铁链的手，腕骨上嵌着的芯片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
画面里穿白大褂的少女正在书写西夏文，侧脸与苏清晏锁骨位置的胎记分毫不差。
"陆知遥，1972年死亡的初代实验体。"铁链随呼吸发出碎玉般的响声，"她死前用西夏文写下三十万组记忆密码，而你……"
苏清晏突然发力掰断存储器外壳。
带着血丝的芯片插入江临川腕骨凹槽时，所有人耳膜同时刺痛——穹顶的西夏文开始瀑布般流动，组成他们每个人从出生到此刻的记忆画面。
"你吃了我家十年饭。"她捏碎的外壳边缘割破掌心，鲜血顺着指纹滑入地板，"我妈教你雕玉蝉那晚，你在书房复制了她的西夏文笔记。"
爆炸的余震掀翻了两台培养舱，玻璃碎裂声中夹杂着营养液泼洒的闷响。
林昭然拖着冒火的机械腿撞开通风管盖板："要叙旧去地狱聊！那些鬼东西追上来了！"
通风口涌入的空气带着浓重的金属锈味与潮湿的霉变气息。
通道拐角涌出十几个穿病号服的少年，他们皮肤下流动着青铜色荧光，关节反转着爬过天花板，每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最前面的女孩嘴角还沾着林昭然机械腿的金属碎屑，牙齿咬合间迸出火星。
"是吃记忆的蛊虫！"沈婉如甩出三枚银针钉住扑来的少年，"这些失败品靠吞噬别人的经历维持意识！"
顾沉舟突然拽过苏清晏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她掌心的血渗进男人心口狰狞的旧伤，那里的皮肤竟浮现出与吊坠相同的西夏文，温热又刺痛，如同电流窜过神经。
当第三个实验体咬住他肩膀时，那些文字突然暴起刺入袭击者瞳孔，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啸。
"跑！"顾沉舟反手拧断实验体脖颈的动作带着军用格斗术的狠厉，"密码在血液里！"
众人冲进备用电梯时，林昭然用最后三枚爆破弹炸塌了通道。
轿厢剧烈下坠的瞬间，苏清晏看见江临川腕骨芯片投射的影像发生了变化——陆知遥的白大褂沾着血，正在玻璃上画他们此刻所在的电梯结构图。
"共生感应。"沈婉如的鳞片从袖口蔓延到下巴，皮肤表面泛起轻微的鳞状光泽，"你和她的记忆频率重叠了。"
电梯停在地下七层的刹那，应急灯突然全部爆裂，黑暗中响起黏腻的水声，如同有无数舌头在舔舐墙壁。
苏清晏后颈的青铜吊坠开始发烫，透过衣料灼烧着皮肤。
当备用电源重新启动时，隔离舱的防弹玻璃上赫然映出个身影。
雪白大褂的下摆扫过满地电缆，陆知遥正在舱内整理染血的西夏文手稿。她指尖划过的纸页泛起青铜色微光。
她转身时露出和苏清晏相同的胎记位置，指尖还捏着半片染血的玉蝉——正是苏清晏母亲葬礼上丢失的那枚陪葬品。
......
防弹玻璃因两人交叠的指纹泛起涟漪。
陆知遥袖口滑出的青铜镣铐缠上苏清晏手腕，吊坠突然迸发出灼目的光，将两人的胎记熔成流动的液态金属，滚烫如烙铁贴肤。
“别看那些全息投影。”顾沉舟的虎口卡住苏清晏后颈，军用匕首己经削断三根青铜锁链，“1972年她死的时候，你母亲才八岁。”
陆知遥轻笑时眼尾漾起细纹，这在二十岁面容上显得异常诡谲。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消毒水混合铁锈的味道。
她抬手掀开白大褂下摆，机械义肢的关节处刻着苏清晏母亲的私章：“小清晏，你三岁那场高烧忘记了很多事吧？比如你母亲书房暗格里，那些贴着‘陆知遥’标签的培养皿。”
沈婉如的鳞片突然发出高频震颤。
她踉跄着撞在培养舱上，竖瞳倒映出隔离舱顶部密密麻麻的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悬浮着与苏清晏面容相似的少女，她们锁骨处用西夏文刺着不同的年份。
“1963年第一次克隆迭代失败。”陆知遥的指尖划过苏清晏胎记，那触感冰冷而陌生，“首到2003年，他们终于让你成功存活超过五岁。”
林昭然的机械腿喷出最后的燃料，他抡起冒烟的金属残肢砸碎最近的玻璃罐：“放屁！老子看着她从奶娃娃长到现在！”
粘稠的营养液裹着少女尸体倾泻而下，空气中顿时弥漫着福尔马林与腐败组织的混合气息。
顾沉舟突然扯开作战服，心口那道贯穿伤里嵌着的青铜颗粒，正与苏清晏吊坠产生共鸣。
当第七个玻璃罐破碎时，陆知遥腕间的镣铐突然绷首，拽着苏清晏撞进那间布满西夏文的密室。
“别碰门锁！”沈婉如甩出的银针被青铜门吞没，“这是记忆茧房，强行破开会撕裂她的意识！”
顾沉舟的掌心按在门缝渗出的血水上。
那些液体顺着他胸口的西夏文脉络逆行，在视网膜上投射出诡异画面——八岁的苏母蜷缩在实验室角落，正用雕玉刀在克隆体手臂刻写密码。
门内传来玉器碎裂的脆响，像是童年记忆中的最后一块拼图。
苏清晏的惨叫让所有培养舱开始共振，林昭然机械腿的液压管突然爆裂，飞溅的齿轮碎片在顾沉舟脸上划出血痕。
“二十秒。”沈婉如的鳞片开始剥落，伴随细碎的脱落声，“她脑电波频率超过临界值了！”
顾沉舟割开手腕将血涂满门扉。
融合了两人DNA的液体让西夏文扭曲成血管状脉络，他在门板浮现苏清晏童年影像的瞬间，用军刀刺穿了自己的掌心。
剧痛让共生密码生效的刹那，记忆茧房的门轰然炸裂。
飞散的金箔碎屑中，苏清晏正将半枚染血的玉蝉按进陆知遥胸腔，而对方手中握着从她胎记里挖出的青铜芯片。
“母亲把真正的密码……”苏清晏踉跄着跌进顾沉舟怀里，“刻在我的……”
陆知遥的机械义肢突然扣住江临川的咽喉。
她舔着唇角的血沫轻笑：“好孩子，现在轮到你做选择了——要他的命，还是你情郎身上那份军部绝密档案？”
沈婉如的鳞片突然全部竖起，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地下七层传来承重柱断裂的轰鸣，海水顺着通风管倒灌进来，带着压迫性的低频震动。
林昭然拖着报废的机械腿跃上操作台，将最后两枚爆破弹塞进排水口。
“选个屁！”他扯开沾满血污的战术背心，“老子赌过铀矿运输队，还没见过这么烂的赌局——”
爆破引发的冲击波掀翻整个隔离舱时，顾沉舟用身体护住苏清晏撞进紧急逃生通道。
在铺天盖地的海水淹没尖叫的前一秒，苏清晏看见陆知遥漂浮在气泡中对自己做口型。
她说：我们才是被困在1972年的幽灵。
冰冷的海水灌入耳道的瞬间，苏清晏锁骨处的胎记突然灼烧起来。
那些曾被她当作童年烫伤的疤痕，此刻正随着陆知遥消散的身影片片剥落。
顾沉舟环在她腰间的手臂陡然僵住——男人胸口的西夏文脉络竟开始逆向流动，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正从伤口抽离他的生命。
“别看……”顾沉舟捂住她眼睛的掌心在发抖，“记住你母亲最后说的话。”
破碎的记忆如棱镜扎进意识，苏清晏在即将昏迷的瞬间，听到自己三岁时稚嫩的哭喊穿透时光——母亲握着雕玉刀的手在颤抖，而实验日志的日期分明显示着1987年。
那是陆知遥“死亡”的十五年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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