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实属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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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实属不易

 

午后,扶苏又来到伦侯蒙武家中。

蒙武因与王翦共征楚国的功绩被封侯,但并无食邑。

事实上,老将蒙骜威名赫赫,相比之下蒙武显得平凡。

幸运的是,蒙武育有两子蒙恬、蒙毅,一文一武且自幼与祖龙交好,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蒙武将扶苏带到咸阳郊外,让他亲眼见证有功者与无功者之间的待遇差异。

从衣食住行到婚丧嫁娶,一切都被军功爵位制度严格划分。

有功者享有层层叠加的特权,而无功者则被牢牢压制,甚至连婚姻大事都难以企及。

来到黄土村时,两人看到一名魁梧少年正在欺负一个瘦弱少年,周围还有不少孩子围观起哄。

魁梧少年嚣张地说道:"你父亲毫无功绩,见了我为何不躲开?还想跟我争小花?今日非让你尝尝教训不可!"

扶苏想要上前阻止,却被蒙武拦住。

蒙武冷冷道:"长公子若插手此事,只会助长无功者的侥幸心理,却会打击有功者的斗志。

此乃我秦法精髓所在,不可轻易破坏。

"

扶苏哑口无言。

蒙武继续说道:"在这秦国,有功者理应居于无功者之上,享有更多资源与荣耀。

这并非不公,而是自然法则使然,犹如强者捕食弱者,天经地义。

还望长公子日后能理解这一点。

"

“长公子心怀仁义,虽能庇护弱小,却也可能使养尊处优者坐视不管。”

“我大秦所需之人,正是那些懂得取舍、敢于抉择者……故此,你的不分青红皂白的仁义,实则于国家有害无益。”

蒙武首言,他希望扶苏能在治理时少些毫无原则的仁慈,多些冷峻果决。

或者,将这份善意优先给予有功之臣,而非一味迁就无功之人。

在他眼中,扶苏的做法不过是偏袒懒惰,对国家并无助益。

两人前行至黄土村,忽闻熟悉声音传来。

“夫子!”扶苏认出,来者是许上与忘尘子。

他们今日潜出牢狱,是为了稻米种植之事,需向当地农户求教经验。

恰好遇到扶苏与蒙武。

扶苏将蒙武介绍为久经沙场的长辈,蒙武恭敬地向许上行礼,称其夫子。

许上笑言:“沙场小友,不必拘礼。”他向来视长幼有序为虚文,皆称后辈为小友。

此时,断臂农户见到二人衣着不凡,以为遇上了贵人,急忙跪拜。

扶苏扶起他,许上温和说道:“他是这里唯一种过稻米的人,我正在请教他。”

关中平民多无姓氏,多以身份或特征命名,比如此人为“石”,因断臂得名。

扶苏请他落座,倾听其讲述家事。

石家有三子一孙,长子战死留下后代,次子撑起家业,幼子另立门户。

自身亦九死一生,侥幸存活。

战场上负伤皆是麻烦,易染疾患,如今又无消炎良药……

尤其是断臂或断腿之人,侥幸存活己是万幸。

许上沉吟片刻,问道:“石兄,你对战死长子之事是否感到痛惜?”

“初闻噩耗时,自然悲伤。

他是我的骨肉啊!”断臂农夫叹道,“不过实不相瞒,许公,如今我对小儿的归宿己能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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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生庸碌,在战场毫无建树,还因事获罪,沦为刑徒。”

“幸好长子争气,在统一之战中斩获三首!”

“这不仅让我免去苦役身份,更分得田产,得以养活一家老小。”

“更为重要的是,我的长孙将来不会再被视为贱籍!”

“他会成为功臣之后!”

“他的户籍簿与传记上,都将记载,其父曾在统一战争中效力,于攻楚之际立功,后在郢都冲锋陷阵,为国捐躯!”

……

断臂农夫越讲越激昂,面红耳赤。

显然,他内心深感骄傲。

若有战事重启,他定会让余下两子披甲出征,为秦效力。

旁边,

蒙武听罢农夫之言,神情微动。

或许,农夫的长子正是他麾下士卒。

扶苏亦深受触动……

先登入郢、为国捐躯、助力统一,何等荣耀!

尽管扶苏一贯反对战争,

此刻却隐约懂得父皇之意,

也明白关中人好战的根源。

忽然,

“阿爷!”

背后传来呼喊。

扶苏回头一看,竟是适才那蛮横少年!

瞬间,他怔住了。

许上见状,轻轻拍了拍小儒生的肩,说道:“那是石的长孙,亦是先登烈士之后。”

扶苏:“夫子,可是……”

扶苏本想指出那魁梧少年刚才的行为有些恃强凌弱,但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毕竟断臂农夫方才那振奋人心的话语犹在耳边。

魁梧少年好奇地问:“阿爷,他们是谁呀?”

“莫失礼,快过来拜见贵人。”

断臂农夫语气虽严肃,却掩不住对长孙的疼爱。

魁梧少年听话地依次向众人行礼。

轮到蒙武时,他解下腰间佩剑,说道:“小子,我看好你,这剑就给你作凭信。

待你成年,可去蓝田大营考取先登锐士资格,若能过关,你父定会以你为荣!”

“哇,多谢贵人!”

魁梧少年欣喜接过宝剑,断臂农夫也连连致谢。

扶苏默默注视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却无言以对。

许上低声问道:“小儒生,此刻你可懂兵家的无情之理?”

扶苏愣了一下,“回禀夫子,此刻心中唯有无上荣耀。”

许上满意地点点头,“如此便好,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慢慢体会吧。”

扶苏沉默不语。

……

许上今日未对小儒生多谈,因人性非一时可改。

他当下专注于改良稻米种植之法。

于是,他与断臂农夫商议耕作事宜。

忘尘子在一旁以刻刀记录要点,免得两位老者遗忘。

毕竟年岁大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另一边,扶苏恍惚随蒙武走向村口。

途中经过一家,隐约听见争吵声——妇人痛斥丈夫:“你算什么男人?为何不去战死沙场?”

“整日做个烂好人,对这个同情,对那个在意,有谁真正把你放在眼里?”

妇人不停地责备,瘦弱的孩子仍在默默流泪。

老好人在旁低头不语,无言以对。

关中的生活便是如此:无战功者,无论在家还是在外,都难以抬起头来。

妻子轻视,孩子 ,又能如何?毫无办法。

唯一出路,便是期盼国家再次开战,然后投身战场,用自己的热血为家人换取未来。

不远处,扶苏停下脚步,注视着那孩子。

瘦弱的身影突然攥紧拳头,咬牙说道:“娘,我会快快长大,也要上战场,为娘挣一份荣耀。”妇人听后既欣慰又忧虑,忍不住哭了出来。

欣慰的是孩子坚韧不拔,忧虑的是儿子若是在战场上遭遇不测,她该如何承受?

于是,妇人将更多的怨气转向那些无所作为的老好人村民,仿佛老实本分成了罪过本身。

回望扶苏,这次乡村之行让他明白,若非身为长公子,而生为关中普通人家的孩子,或许他也早己陷入同样的困境,成为那个无奈的老好人。

马车返回咸阳的路上,蒙武拍拍扶苏肩头,说道:“我大秦凭武德立国,以功臣为荣,无功者知耻而后勇,方能成虎狼之势。”他对关中的现状毫无异议,毕竟大秦根基源于此,以武力兴邦。

民生的凝聚不应仅依赖法家战功,中原地区又岂是单纯依靠儒家宗法制维系人心?

蒙武坚决反对这种说法。

关中的风气推崇法家,以战功为团结的核心;中原则以儒家宗法与孝道稳固基层民心。

两者优劣难以定论,各有利弊,需视时代需求而定。

“蒙公,我反思过往,似乎一首误解了百姓的需求。”

扶苏神情低落,“我以为百姓都渴望休养生息,但如今看来,我们秦国要实现从战到治的转变,实在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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