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像天漏了。巷子里的血腥味被冲得很淡,但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疼和冷,骗不了人。顾衍的人下手有分寸——留口气,别弄死。方便他以后慢慢玩。
意识沉在冰冷的泥水里,每次想往上浮,就被更重的黑暗拽回去。首到…身体被拖动。粗糙的地面磨着伤口,疼得钻心。耳边有个絮絮叨叨的女声,在雨声里断断续续,像只嗡嗡叫的蜜蜂。
“…沉死了…房租…医药费…投资血本无归…”
投资?我扯开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是张陌生的、被雨水糊得狼狈的脸,眼睛倒是亮得惊人,里面盛着点豁出去的狠劲和…一丝蠢兮兮的怜悯?她是谁的人?顾衍的新把戏?还是对头派来的?
“说…谁派你来的?”声音哑得像破锣,用尽力气挤出这几个字。手指扣住她手腕,冰冷湿滑,像抓住一根浮木,也是最后的试探。她要是敢撒谎…
“没人派!我日行一善!”
力气耗尽了。黑暗再次涌上来。最后的感觉,是她连拖带拽的力道,还有她身上那股廉价的、带着点洗衣粉和雨水味道的气息,混着血腥,冲进鼻腔。
再醒来,是在个…狗窝?墙壁斑驳,空气里有潮湿的霉味和劣质泡面的调料味。伤口被胡乱裹着,手法业余得可笑。喉咙干得冒烟。
她端着碗泡面进来,小心翼翼,眼神躲闪。警惕像本能一样绷紧。顾衍?对手?试探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她手机屏幕上那几个字钉在原地——磐石股票暴跌50%。
荒谬。她怎么可能知道?下周一的董事会,连我都只是怀疑…
“下个月15号,你亲爹会带着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沈明轩,拿着伪造的股权转让书,联合董事逼你下台,说你‘精神不稳定’。”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精准地扎进我最深的隐痛。母亲忌日那晚的争吵,父亲眼底的算计,沈明轩那藏不住的贪婪…她怎么会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母亲的事?!”失控的质问冲口而出,手边的水杯被捏得粉碎。碎瓷片扎进掌心,刺痛反而带来一丝清醒。不能信。这一定是陷阱。一个精心设计的、针对我弱点的陷阱。
她被我吓到了,往后缩了缩,但眼神里除了点惊惶,居然没有心虚?只有一种“看吧我说了你还不信”的无奈。
股票真的暴跌了。开盘的数字刺得眼睛生疼。磐石内部瞬间人心浮动,几个老狐狸的电话试探着打进来。我坐在病床上是她那个破出租屋唯一的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她是对的。
这个认知,比股票暴跌本身更让我心惊。她像个带着剧透剧本闯进我世界的BUG。警惕没放松,反而升到了最高级。她到底是谁?目的是什么?那份“预言”,是她的底牌,还是诱饵?
留在“狗窝”养伤。说是养伤,更像一种沉默的监视。她白天跑出去,据说是“搞钱”。晚上回来,有时拎着打折的蔬菜,有时空着手,愁眉苦脸地算着手机里可怜巴巴的余额。她笨拙地换药,动作僵硬,嘴里还小声嘀咕着“不是护士”“消毒水好贵”。偶尔买点肉回来改善伙食,眼睛亮得像捡了宝。
她似乎真的…很穷。也很努力地在“搞钱”。用手机拍些乱七八糟的吃食,对着屏幕自言自语,像个傻子。这不像间谍该有的样子。太真实,也太…没效率。
试探过几次。问她找什么人。她含糊地说找失散的亲人。眼神里有种真切的焦虑,不像装的。我提出可以帮忙毕竟磐石的人脉网足够覆盖这座城市,她立刻摇头拒绝,像怕沾上什么麻烦。这反应,更奇怪了。
信任像在悬崖边垒石头,摇摇欲坠。一边是精准得可怕的“预言”,一边是她那过于接地气的、为三瓜俩枣发愁的日常。割裂感太强。
首到那天,她跑回来,举着手机,屏幕上是张金融论坛的海报。主讲人照片…有点眼熟?一个名字印在下面:林振邦。著名经济学家。
“那是我爸!”她指着照片,兴奋得脸都红了,眼睛里的光比看到肉还亮。
父亲?林振邦?那个以理论犀利、模型严谨著称的经济学泰斗?是她父亲?
我看着海报上那张严肃的学者面孔,再看看眼前这个头发乱糟糟、穿着洗得发白T恤、在破出租屋里煮泡面的女孩。这组合…比她的“预言”还离谱。
她偷拍海报被我抓包,支支吾吾。我随口刺了一句“找情人需要这么鬼祟?”,她气得翻白眼:“那是我爸!”
那一刻,她脸上的表情生动极了。羞恼,急切,还有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不像演戏。
石头,好像往悬崖里侧,垒实了一点。
她开始早出晚归,神神秘秘。说是接到了“大单”,给一个科技公司做团建餐。回来时,脸上带着点疲惫,但眼睛亮晶晶的,像赚到了钱。
然后,就出事了。
她送餐回来,身后跟着个男人。兄妹相认的狂喜画面还没演完,我就认出了那个男人——星海科技新上任的首席信息安全官,秦朗。最近让磐石防火墙频频告急的顶尖黑客。他看我的眼神,像看一条闯进他领地的毒蛇。
“沈砚?!他是我司死对头‘磐石科技’的老板!你和他住一起?!”秦朗的声音像炸雷。
场面瞬间冻结。她夹在中间,脸都白了,拼命解释“朋友!只是朋友!”。
秦朗的敌意几乎化为实质。而我心里那股被隐瞒的不快,也第一次清晰地冒了出来。不是因为对手的身份,而是…她明明找到了家人,却对我只字未提。在她心里,我依然是那个需要防备的“反派”?
当晚,她拉着我,一五一十交代了。全家穿越。找家人。怕吓到我。
全家穿越?比她的“预言”更离奇。但看着她紧张又认真的眼神,再看看秦朗那张写满“敢欺负我妹弄死你”的脸,我忽然觉得,这世界,可能真的疯了。
石头,又往悬崖里侧,挪了挪。
后来,是食物中毒官司。她被陷害,“晚风小馆”岌岌可危。我动用了法律资源,但关键证据卡壳。开庭那天,对方传唤的医学专家证人走进来——苏言。市司法鉴定中心首席法医,以专业严苛、眼光毒辣闻名。
姐妹法庭相认的震惊,苏言当庭推翻自己报告的反转,力挽狂澜的犀利…我坐在旁听席,第一次见识到林家大姐的锋芒。庭审结束,苏言走过来,锐利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把我从头到脚刮了一遍。
“沈先生?你最近睡眠严重不足,建议做个全面体检。另外,你左肩旧伤阴雨天会痛吧?”
精准地戳中顾衍留下的旧伤。这观察力…我无言以对。林晚捂着脸,一副“又来了”的表情。
苏言对我的初步诊断:危险,身体隐患多,需观察。这评价,倒是中肯。
再后来,是见家长。林家父母那栋雅致的别墅里,气氛堪比三堂会审。林振邦拍着桌子认出我是他课上那个“交白卷还写理论脱离实际”的叛逆学生。苏明华(林母)温和地提起我曾是某份遗体捐赠协议的家属代表,精准地触碰到祖父早逝的隐痛。
林父的学术拷问,林母的职业关怀,秦朗的技术挑衅,苏言的医学观察…轮番上阵。林晚像只护崽的母鸡,挡在我前面,又急又窘。
我一一作答,不卑不亢。那些问题,有刁难,也有真切的关心。看着林晚急得跳脚又拼命维护的样子,看着林家父母眼底渐渐软化的审视,看着秦朗和苏言虽然不爽但勉强接受的表情…
心里那块摇摇欲坠的石头,好像终于,稳稳地落在了悬崖内侧的实地上。
原来被人护着,是这种感觉。
原来“家”的审视,可以带着温度。
原来我沈砚,也能有被纳入某个“内部”的一天。
(备忘录摘录)
条目:家人见面(初阶)
观测对象:林晚及其首系亲属(父母兄姐)
风险预警:身份暴露(叛逆学生/捐赠者家属)引发信任危机等级:高。历史积怨(课堂交锋)及职业阴影(法医观察)叠加,潜在冲突点密集。
执行策略:坦诚应答,避免防御性姿态。核心目标:降低林晚维护成本,争取最低限度接纳。
*疗效反馈:信任壁垒遭遇高强度冲击,但未崩塌。林父态度由“敌对”降至“观察”(勉强及格线)。林母关怀动机存疑(职业习惯?)。秦朗敌意值下降15%(看妹面子)。苏言观察模式持续(判定:需长期监测)。
*备注:林晚维护行为消耗其情绪能量值显著。首次体验“家庭内部冲突”,模式陌生,需适应。结论:阶段性目标达成。存活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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