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翡翠湾主卧就被周冉咋咋呼呼的声音塞满了。
“起来起来！新娘子！今天是你开挂…呸！出嫁的大日子！”周冉一把掀开我的被子，后面跟着两个“罗曼蒂克”的化妆师，捧着工具箱，眼神像要给我脑袋开光。
我顶着鸡窝头，睡眼惺忪地被按在梳妆镜前。粉扑、刷子、卷发棒轮番上阵，脸皮被扯来拽去。周冉像只兴奋的麻雀，举着手机围着我一通狂拍：“素颜留念！以后敲诈沈砚用！”
折腾了两个小时，镜子里的人终于有了点“新娘样”。盘发，淡妆，身上是那件素净的米白缎面旗袍，领口的玉兰花温婉含蓄。没戴繁复的头饰，只在鬓边簪了朵我妈天不亮去花市抢回来的新鲜白兰花，香气清幽。
“完美！”周冉打了个响指，“又纯又欲！沈砚看了不得流鼻血！” 她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
“来了来了！”周冉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招呼着我妈、苏言，还有几个临时拉来凑数的邻居阿姨，哗啦一下堵在卧室门口，摩拳擦掌。
“姐妹们！考验新郎官诚意的时候到了！红包！没够数的别想进门！”周冉扯着嗓子朝门外喊，声音里全是兴奋。
门外安静了一瞬。接着，一个低沉平稳的声音响起，穿透门板：“开门。”
是沈砚。
“开门？”周冉叉腰，隔着门板都能想象她挑眉的样子，“想得美！第一关！红包雨！没个万儿八千的诚意，门缝儿都没有！”
门外没动静了。过了几秒，门缝底下，慢悠悠地，滑进来一张…薄薄的卡片？
不是红包。是一张纯黑色的金属卡片，上面只印着一个烫金的“砚”字，还有一串看着就很高端的数字编号。
“这啥？”周冉捡起来，翻来覆去看，“银行卡？不像啊？门禁卡？”
堵门的阿姨们也凑过来看热闹：“哎哟，这黑乎乎的，看着是不便宜，可…没现金喜庆啊！”
“沈总！”周冉拍门，“搞什么高科技呢？我们要的是红彤彤、摸着厚实的诚意！懂不懂规矩？”
门外沉默了几秒。然后，一沓厚厚的、崭新的、红得晃眼的百元大钞，从门缝底下塞了进来。目测至少五万起。
“哇！”堵门的阿姨们眼睛都首了。
周冉满意了，捡起钱：“这还差不多！第二关！答题！答错了，红包翻倍！”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出题：
“第一题！新娘最爱吃的零食是什么？！”
门外秒答：“韭菜盒子。”
“…行吧，算你过！第二题！新娘第一次给你做的饭是啥？”
“泡面。”
“第三题！新娘生气的时候，最喜欢怎么骂你？”
门外沉默了三秒，传来沈砚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品种的混蛋逻辑？”
“噗！”屋里屋外都有人憋不住笑。
周冉也乐了：“行！算你了解！最后一题！真心话！以后家里谁管钱？！”
门外这次沉默得有点久。堵门的大伙儿都竖起耳朵。
“她。”沈砚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来，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她管钱，我管赚。”
“哇哦——！”屋里瞬间响起一片揶揄的起哄声。周冉冲我挤眉弄眼。
“行！算你过关！”周冉拉长了调子，“第三关！终极挑战！找唇印！十张卡片！只有一张是我们晚晚亲的！找对了，抱得美人归！找错了嘛…”她故意顿了顿，“红包清空！外加十个俯卧撑！”
门缝底下塞进来十张一模一样的白色心形卡片。每张卡片中央，都有一个鲜红的唇印，看着都差不多。
门外传来细微的动静，似乎是沈砚在仔细分辨。屋里的人都屏住呼吸。我妈小声嘀咕：“这能看出啥？颜色都一样！”苏言则拿起一张卡片，对着光，职业病似的观察唇纹走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外安静得吓人。
“沈总？卡壳了？”周冉憋着笑催，“不行就认输！红包交出来！”
“左边第三张。”沈砚的声音突然响起，平静无波。
周冉拿起他说的那张卡片，翻过来一看——背面果然用极小的字标了个“林”字！她愕然：“我去！你怎么知道的？！”
门外没回答。只传来秦朗憋不住的大笑：“哈哈哈！妹夫！你是不是偷偷用光谱分析仪了？！作弊啊！”
门开了。
沈砚站在门口。他没穿那身笔挺如盔甲的定制礼服，而是换了一身质感极佳的深灰色中山装，立领盘扣，衬得他肩宽腰窄，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些沉稳的书卷气。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在看到我的一刹那，像是冰封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漾开极细微的涟漪。
周冉还想闹，沈砚身后跟着的周伯己经微笑着递过来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红包：“各位辛苦，沾沾喜气。”红包厚实得让堵门的阿姨们眉开眼笑，瞬间转移了注意力。
沈砚径首朝我走过来。他个子高，穿着中山装，步伐沉稳，带着一种无形的气场。屋里刚才还闹哄哄的，这会儿都安静下来。
他走到我面前，停下。离得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混合着一丝极淡的…韭菜盒子味儿？
他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我。眼神很深，像是要把我现在的样子刻进脑子里。周围的一切，喧闹的人群，闪烁的镜头，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好看。”他低声说，声音只有我能听见。不是夸旗袍，也不是夸妆容，就是单纯的…好看。
我的脸一下子热了，心跳得厉害。
“咳咳！”周冉煞风景地咳嗽，“新郎官！别光看啊！找鞋！找着鞋才能把新娘子接走！”
按规矩，新娘的一只婚鞋会被藏起来。
屋里瞬间又热闹起来。秦朗带头起哄：“藏严实点！让妹夫好好找找！”
沈砚没动，目光依旧落在我脸上，然后，极其自然地，往下移，落在了我并拢的脚踝上——旗袍开衩处，露出一小截光滑的小腿，和一只穿着红色绣花鞋的脚。另一只脚…藏在宽大的旗袍下摆里。
他像是早就知道了。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忽然俯身，一只手极其轻柔地探进我宽大的旗袍下摆里，准确地握住了我那只藏在裙摆里的、没穿鞋的脚踝！
温热的掌心贴着微凉的皮肤，激得我浑身一颤！
“呀！”我低呼一声，下意识想把脚缩回来。
他却没松手，只是就着这个姿势，单膝半蹲下来。另一只手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只同样精致的红色绣花鞋。然后，在满屋子人惊愕的目光和闪光灯的疯狂闪烁下，他低着头，动作轻柔又无比郑重地，替我穿上了那只鞋。
指尖划过脚背的皮肤，带着薄茧的触感，有点痒，又异常清晰。
整个房间鸦雀无声。连周冉都忘了拍照。
穿好鞋，沈砚站起身，动作自然得仿佛刚才只是掸了掸灰尘。他朝我伸出手，掌心向上，眼神平静而专注。
“走了。”他说。
没有“嫁给我好吗”，也没有华丽的誓言。只有一句“走了”，和一个等待的手势。
我把手放进他掌心。他的手指立刻收拢，将我的手稳稳握住。力道不轻不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等等！”周冉终于回过神，举着手机冲过来，“还没完呢！新郎官！你得抱着新娘子出门！这叫脚不沾地！福气满满！”
沈砚脚步顿住，侧头看了周冉一眼。那眼神没什么温度，看得周冉缩了缩脖子。
“不用抱。”沈砚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她走路很稳。”
说完，他牵着我，径首朝门外走去。步履从容，像牵着我去后院吃个韭菜盒子那么自然。
留下满屋子人面面相觑。
“就…就这么走了？”一个邻居阿姨喃喃道。
“不抱啊？”另一个阿姨有点失望。
“啧，”周冉看着我们牵着手走出去的背影，摸着下巴，突然笑了，“牵着手…好像…也挺好？”
门外走廊，阳光正好。
沈砚牵着我的手，走得不快。
他的掌心温热，手指修长有力，包裹着我的手。
没有华丽的公主抱，只有手心相贴的踏实。
一步一步，走向我们烟火缭绕的后院，走向那场喧闹的、属于我们自己的婚礼。
“刚才…”我忍不住小声问，“唇印…你怎么猜中的？”
沈砚目视前方，侧脸线条在晨光里显得柔和了些。
“你紧张的时候，”他声音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会下意识抿一下左边嘴角。”
“……”
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
手被他牵着。
路在我们脚下。
好像…这样真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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