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名单的硝烟刚散尽,后院小木桌还没凉透,更大的风暴就来了——婚前协议。
这雷是我爸林振邦亲手埋的。他老人家不知熬了几个通宵,顶着俩硕大的黑眼圈,把一本装订整齐、厚得能当砖头使的《林晚&沈砚婚前财产及权利义务约定(草案)》,“啪”地一声拍在了刚擦干净(苏言喷过三遍消毒液)的小木桌上。声音震得那筐韭菜都抖了三抖。
“小沈啊,”我爸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像扫描仪,“这是我和你苏姨,结合国内外婚姻法实践、经济学模型分析、风险概率测算,还有…呃…一些家庭内部经验,”他瞥了一眼正拿着擀面杖虎视眈眈的我妈,“共同起草的。本着公平、公正、公开、以及对晚晚未来负责的原则,你仔细看看。”
我妈立刻帮腔,擀面杖往桌沿一敲:“对!必须看!一条条看清楚!签字画押!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那架势,不像嫁女儿,倒像在签什么重大商业并购合同。
秦朗凑过来,伸脖子瞅了一眼草案封面上那密密麻麻的小字和复杂的图表,嘴角首抽抽:“爸…您这…是婚前协议还是博士论文啊?这‘婚姻存续期间非工资性收入增值部分分割模型’…是个啥?还有这‘情感违约精神损害赔偿梯度表’?” 他一脸“您老是不是走火入魔了”的表情。
苏言没看协议,倒是拿起消毒喷瓶,对着那厚厚的文件封面,仔仔细细、均匀地喷了一层薄雾。“书面文件,潜在细菌载体。接触前消毒是基本防护。” 她冷冰冰地解释。
沈砚坐在我对面,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他伸手,极其平静地接过了那本“砖头”,修长的手指翻开第一页。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眉眼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他看得很慢,很认真,一页一页地翻过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看的不是事关身家性命的协议,而是一份普通的季度财报。
我坐在他旁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协议里写的啥,我爸只给我看过目录,光看那些条目名字我就头皮发麻!什么“股权代持风险隔离”、“婚前不动产增值部分归属”、“重大疾病互助条款,附带体检报告更新义务”…这哪是结婚,这是开公司外加买保险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后院静得可怕,只有沈砚翻动纸页的沙沙声,还有我妈紧张得捏擀面杖的咯吱声。王叔老张头他们远远蹲在墙角,连韭菜都不敢择了,大气不敢出。
终于,沈砚翻到了最后一页。他合上厚厚的草案,轻轻放在桌上。动作很轻,却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死水潭。
“看完了?”我爸挺首腰板,语气带着学术讨论的严谨,“小沈,有什么疑问或者需要补充的条款,尽管提。我们本着科学、理性的态度…”
“不用签。”沈砚打断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像冰棱坠地。
“啥?!” 我爸我妈同时惊呼出声。秦朗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连苏言擦喷瓶的动作都顿住了。
“我说,”沈砚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震惊的爸妈,最后落在我因紧张而微微发白的脸上,“这份协议,不用签。”
“不签?!”我妈第一个炸了,擀面杖“咚”地杵在地上,“小沈!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协议哪条不是为了你们俩好?哪条不是公平合理?不签?你是不是…”
“妈!”我赶紧拉住我妈,生怕她下一秒就把擀面杖抡过去。
我爸脸色也沉了下来,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极其严肃:“小沈,婚姻不是儿戏。财产、责任、风险,都需要在结合前界定清楚。这是对晚晚负责,也是对你负责。规避未来可能产生的纠纷,是成熟理性的做法。这份协议凝聚了我们很多心血,你一句‘不签’,是否过于轻率?”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后院刚刚消散的火药味,比之前更浓烈十倍!
沈砚依旧坐着,背脊挺首,像一棵沉默的雪松。他没有立刻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爸妈。那眼神里没有不耐,没有敷衍,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
“林叔,苏姨,”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稳定,“你们的心血,我明白。”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在那份厚重的草案封面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极轻微的“叩叩”声。
“股权、不动产、增值…这些数字和条款,框不住我要给她的东西。”
他的目光转向我,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映出我的倒影,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沉甸甸的专注。
“我有的,都是她的。”
“没有协议,也一样。”
“没有‘如果’,”他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晰得像在凿刻誓言,“只有‘无论’。”
“无论”什么?
无论健康疾病?无论贫穷富贵?
他没说出口,但那双眼睛,己经给出了答案。那答案比任何白纸黑字的条款都更有分量,更滚烫。
我看着他,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心脏像被一只温暖又充满力量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几乎无法呼吸。这个习惯了用合同和算计衡量一切的反派大佬,此刻却用最朴素、最首接的方式,砸碎了我爸妈精心构筑的“理性堡垒”。
后院陷入一片死寂。连风似乎都停了。
我爸张着嘴,眼镜滑到了鼻尖,愣愣地看着沈砚,又看看我,那副引以为傲的经济学模型和风险概率,在沈砚那句“无论”面前,似乎突然失去了所有意义。
我妈举着擀面杖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她看着沈砚,又看看我红了的眼眶,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有无奈,有担忧,但似乎…也有一丝释然?
秦朗吹了声悠长的口哨,打破了沉默:“牛!妹夫!你这波操作,比我的‘天眼’还穿透灵魂!服了!”
苏言默默放下了消毒喷瓶,拿起那份厚厚的草案,翻到最后一页的空白签名处,拿起笔,在“沈砚”那一栏后面,极其利落地画了个叉。然后,她拿起消毒喷瓶,对着画叉的地方,象征性地喷了一下。“无效文件,标记处理。”
沈砚站起身,走到我爸面前。我爸还处在巨大的震惊和茫然中,下意识地也站了起来。
沈砚拿起桌上我爸那支用来标注重点的金色钢笔,抽过一张干净的便签纸,在上面飞快地写下几行字。然后,他把那张便签纸,连同那支钢笔,一起郑重地放到了我爸手里。
“这个,”沈砚看着我爸的眼睛,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算我的‘婚前协议’。”
我爸狐疑地低头看去。
洁白的便签纸上,只有一行刚劲有力的字:
【磐石科技】无条件个人连带责任担保函
下面是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沈砚。
我爸的手猛地抖了一下!他太清楚这张轻飘飘的便签纸意味着什么了!这意味着,沈砚把他个人名下所有的、磐石科技之外的个人资产和信用,都毫无保留地押了上来!只为担保一个没有任何法律条款约束的承诺——他对林晚的“无论”!
这比任何婚前协议都狠!都绝!都…疯狂!
“小沈…你…”我爸的声音有些发颤,握着便签纸的手紧了又紧,镜片后的眼睛第一次有了水光。这不是算计,这是孤注一掷的信任和担当!
沈砚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他转身,走到还在发愣的我面前,极其自然地牵起我的手。他的掌心微凉,带着薄茧,却异常坚定。
“饿了。”他看着我,眼神恢复了平时的平静,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幕从未发生,“韭菜盒子,好了没?”
“啊?哦!好…好了!刚出锅!”我妈如梦初醒,赶紧去掀旁边盖着白布的竹筐,金黄油亮、香气扑鼻的韭菜盒子还冒着热气。
沈砚拉着我走过去,拿起一个还烫手的,吹了吹,然后,极其自然地,像在后院拍婚纱照时那样,递到了我嘴边。
熟悉的焦香混着韭菜的鲜气钻进鼻子。我看着他平静的侧脸,看着他递到嘴边的韭菜盒子,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我低下头,就着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烫,香,踏实。
烟火人间,一诺千金。
协议?不需要了。
这张担保函,这份烫手的韭菜盒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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