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从ICU挪进VIP病房的头一天,这间号称“酒店式”的高级单间,就被我们老林家彻底攻占了。
窗户开了条缝透气,可架不住我妈拎来的那个超大号保温桶。盖子一掀,一股混合着十几种药材的、浓烈到呛鼻子的怪味儿,跟生化武器似的,“轰”地炸满了整个房间。
沈砚靠坐在摇高了的病床上,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被这股味儿一冲,更白了三分。他看着我妈热情洋溢地盛出一碗黑黢黢、粘稠得能当浆糊的药膳汤,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抗拒,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小沈啊!快!趁热!”我妈把碗端到他鼻子底下,语气不容置疑,“阿姨熬了整整六个钟头!大补元气!喝下去,保管你明儿就能下床!”
沈砚:“……” 他抿着唇,没动。那表情,比签百亿合同还沉重。
“妈!”我赶紧打圆场,把我熬的那小半锅小米南瓜粥往前推,“先喝点这个垫垫?药膳…太补了,怕他虚不受补…”
“你懂什么!”我妈瞪我一眼,“就是得趁虚才要大补!小沈,听话!阿姨还能害你?”她首接把勺子塞沈砚手里,眼神充满期待。
沈砚握着勺子,看着碗里那不明物质,沉默了三秒。最终,在我妈“慈爱”的注视下,他极其缓慢地、像完成某种艰巨任务般,舀了一勺,闭着眼送进嘴里。
浓眉瞬间拧成了疙瘩!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才把那口“精华”咽下去。
“怎么样?阿姨手艺还行吧?”我妈一脸期待。
“…嗯。”沈砚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模糊的音节,表情复杂,实在说不出“好”字。
我爸背着手,在病房里踱步,像视察工作。目光扫过沈砚苍白虚弱的脸,又扫过床头柜上那堆价值不菲的进口营养品,最后落回沈砚身上,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得像在开学术研讨会:
“小沈啊,这次的事,教训深刻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这本钱,管理得太粗放了!跟做企业一个道理,不能光顾着扩张规模,忽略了内部风险控制(指胃)!现金流(指血)差点崩盘吧?供应链(指营养)也差点断裂吧?要不是及时止损(指手术),外加强力注资(指药膳)…”
沈砚:“……” 他捏着勺子,眼神有点放空,显然跟不上我爸的“经济模型”。
“爸!”我捂脸,“您能说点人话吗?沈砚刚醒!”
“我说的就是最核心的问题!”我爸不满地瞪我,“健康管理,本质就是资源优化配置!你这丫头…”
“咳!”一声刻意的咳嗽打断了我爸的经济学讲座。
秦朗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兜,一脸不爽地斜睨着病床上的沈砚。他今天穿了件印着巨大骷髅头的黑T恤,配上那头乱糟糟的头发,活像来收保护费的。
“喂,姓沈的,”秦朗开口,语气冲得很,“听说你为了口吃的,差点把自己吃进鬼门关?”他下巴朝我努了努,“就她那破手艺?值得?”
沈砚抬眼看他,眼神平静无波,没说话。那意思:关你屁事。
“行,你嘴硬。”秦朗冷笑一声,掏出手机晃了晃,“我查过你磐石云后台了。你那防火墙,上次升级是半年前?漏洞跟筛子似的!要不是我顺手给你打几个补丁,顾衍那孙子早把你老巢掏空了!就这水平,还好意思当我妹老板?保护她?别拖后腿就不错了!”
“哥!”我急了,“沈砚是为了…”
“为了什么不重要!”秦朗打断我,盯着沈砚,“重要的是能力!连自己都护不住,拿什么护别人?嗯?”
这话戳心了。沈砚捏着勺子的指节微微泛白,眼神沉了下去。病房里的空气瞬间有点凝滞。
“秦朗!少说两句!”苏言清冷的声音响起。她刚从外面进来,白大褂还没来得及脱,手里拿着一叠新鲜出炉的检查报告。她走到病床边,无视秦朗,首接把报告递到沈砚眼皮底下。
“血常规、生化、腹部CT。”苏言语速飞快,手指精准地点着报告单上的几个关键数值,“毒素残留基本代谢干净了,但胃黏膜损伤严重,恢复期至少三个月。感染控制住了,但白细胞还在临界值,免疫力跟纸糊的差不多。还有,”她目光像X光一样扫过沈砚的脸,“你至少三天没睡过一个整觉了吧?黑眼圈快掉到嘴角了!肝火旺得能煎鸡蛋!再这么熬下去,胃没养好,肝先废了!”
沈砚:“……” 他默默接过报告,像个被教导主任训话的学生。
苏言职业病发作,越说越起劲:“从今天起!作息表我排!药膳我妈熬!辛辣刺激油腻生冷一律禁绝!手机每天限时两小时!晚上十点必须熄灯!我让护士每小时查一次房!敢偷偷处理工作…”她冷笑一声,晃了晃手机,“我就把你病历本上‘疑似老年痴呆早期症状’这条加上,群发给你所有董事!”
沈砚:“…………” 他捏着报告单的手指,指节彻底白了。
“噗…”我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这画面太美!叱咤风云的沈大佬,被我家法医姐姐安排得明明白白,连“老年痴呆”的威胁都用上了!
沈砚抬起眼,幽幽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三分无奈,三分认命,还有西分…生无可恋。
我妈一拍大腿:“对对对!听小言的!小沈啊,身体要紧!公司的事放一放!天塌不下来!来,再喝口汤!”她又把那碗“生化武器”往前推。
我爸背着手,点头总结:“嗯,小言这个‘强制休养方案’,符合资源止损和长期效益最大化的原则。我赞成。”
秦朗抱着胳膊,哼了一声:“算你捡回条命。防火墙的事,等你好了再算账。”
苏言首接抽走沈砚手里快捏变形的报告单:“现在,闭眼,睡觉。我在这儿看着。”
沈砚靠在枕头上,看着眼前这围着他、七嘴八舌、风格迥异却同样不容拒绝的林家老小。我妈举着汤勺虎视眈眈,我爸眼神锐利如经济学模型,秦朗满脸写着“你欠我”,苏言抱着手臂像监考老师…
他沉默了几秒,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弧度,转瞬即逝。
病房里终于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妈小心翼翼搅动保温桶里药膳的轻微声响,和我爸踱步时轻微的脚步声。
我悄悄挪到床边,看着沈砚闭目养神的侧脸。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萦绕不散的沉沉死气,好像真的被这一屋子乱糟糟的“烟火气”冲淡了不少。
嗯,反派大佬的饲养指南新添一条:ICU门口炖鸡汤,不如VIP病房开林家大会。疗效显著,专治各种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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