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那句“想去就去，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像颗定心丸，沉甸甸地压住了我心里乱窜的兔子。行！大佬发话了！鸿门宴就鸿门宴！我林晚还能怕了她苏沫不成？！
第二天，我揣着那张烫金的邀请函，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店里。刚把“承接小型活动定制”的小牌子挂出去，风铃就“叮咚”一声脆响。抬头一看，周冉像只花蝴蝶似的飞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推着巨大移动衣架的助理！衣架上挂满了各种材质、颜色、闪闪发光的…衣服？！
“林老板！开工！”周冉双手叉腰，气势十足地环视我的小店，“场地简陋了点…凑合吧！来！为你的‘鸿门宴’首秀，量身打造战袍！”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两个快把我小店挤满的衣架：“…周大小姐，您这是把整个工作室搬来了？”
“那必须！”周冉打了个响指，指挥助理把衣架推到墙边，“顾氏晚宴，那是名利场！更是战场！苏沫那朵小白花，肯定憋着劲儿要艳压你！咱们能输吗？必须不能！”她摩拳擦掌，眼神放光，“从发型到妆容，从礼服到配饰！姐包了！保证让你闪瞎顾衍和苏沫的狗眼！”
我被她这阵仗弄得哭笑不得：“周冉…我就是去做个美食展示，不是去走红毯啊…”
“美食展示怎么了？”周冉挑眉，一脸“你不懂”的表情，“烟火气怎么了？烟火气就不能高级了？咱们要的就是反差！用最接地气的韭菜盒子，配上最高级的战袍！亮瞎他们！”她说着，己经像猎豹一样在衣架前快速扫视起来，手指飞快地掠过一件件衣服，“这件太仙，不够气场…这件太露，不适合端盘子…这件…嗯…太贵妇…”
我看着她专业的背影，心里暖暖的。这姐妹儿，是真仗义！
“找到了！”周冉眼睛一亮，从衣架深处抽出一件裙子。那是一条…怎么说呢，颜色像刚洗过、还带着阳光味道的浅米色。款式看着挺简单，V领，收腰，长及脚踝。但料子很特别，灯光下泛着珍珠一样温润柔和的光泽，仔细看，上面还有极其精细的、同色系的暗纹刺绣，低调又显贵。
“试试这个！”周冉把裙子塞给我，“真丝混纺的！质感绝了！颜色也衬你！关键它活动方便！不会绊脚！适合你端盘子！”
我半信半疑地拿着裙子去后面小仓库换。穿上身，对着墙上那块巴掌大的破镜子一照——嚯！镜子里的女人腰是腰，腿是腿，V领露出一点点锁骨，衬得脖子修长。浅米色温柔又干净，中和了我身上那股子烟火气，居然还真有那么点…优雅的味道？就是这腰身收得…有点紧！
“周冉！这腰是不是太勒了？！”我吸着肚子，感觉快喘不上气了。
周冉推门进来，眼睛瞬间亮了：“哇！绝了林晚！我就说这颜色衬你！显白！显气质！”她围着我转了一圈，像个挑剔的艺术家，“腰？勒点好！显身材！忍忍！为了美！为了气死苏沫！”
我：“……” 行吧，为了胜利，勒点就勒点！
周冉又翻箱倒柜，找出几双高跟鞋让我试。那跟儿，细得像锥子，高得能戳破天！我穿上没走两步就摇摇晃晃，像只刚上岸的企鹅。
“不行不行！这跟儿太高了！我站不稳！还怎么端盘子？！”我扶着墙哀嚎。
“啧！忘了你这茬了！”周冉挠挠头，“得！换！”她又扒拉半天，找出一双米白色、跟儿只有三厘米左右的尖头小羊皮鞋，“这个！小猫跟！稳当！跟裙子颜色也搭！就它了！”
换上鞋，果然舒服多了。周冉又按着我坐下，开始在我脸上涂涂抹抹。粉底，眉毛，眼影…她的动作又快又轻，嘴里还念念有词：“底妆要清透…眼妆要干净…腮红来点元气…口红嘛…豆沙色！温柔有力量！”
折腾了快俩小时，周冉终于放下手里的刷子，满意地打了个响指：“完美！林晚同志！请验收你的战袍！”
我被她推到那面破镜子前。镜子里的人…熟悉又陌生。浅米色的长裙勾勒出不算完美但还算匀称的线条，微卷的发梢垂在肩头，脸上妆容干净清新，唇色温柔。没有夸张的闪耀，却有种沉静的、带着烟火打磨过的光。和我平时系着围裙、挥舞锅铲的样子天差地别，但…好像也不赖？
“怎么样？姐的手艺！”周冉得意地挑眉。
“还行…”我看着镜子，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就是…感觉不像我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周冉拍拍我的肩，“记住！你不是去当厨娘的！你是去展示‘晚风小馆’的牌面的！是去告诉苏沫，咱卖韭菜盒子的，也能美得很高级！”
正说着，手机响了。是我哥秦朗。
“喂？哥？”
“网店后台框架搭好了，域名也注册了，‘晚风酥脆’，挺土，但好记。”我哥的声音带着点熬夜后的沙哑，还有敲键盘的背景音，“商品图片我让AI帮你生成了几版，看着还行，发你邮箱了。支付接口接的是磐石金融的渠道，安全系数最高。另外…”他顿了下，声音压低，“顾氏晚宴的网络安保级别…有点意思。我‘参观’了一下，发现几个挺隐蔽的‘后门’，像是有人故意留的…你到时候，自己小心点。”
后门？我的心又提了起来。苏沫到底想干嘛？
挂了电话，周冉看我脸色不对：“怎么了？你哥说啥？”
“没什么…”我摇摇头，把不安压下去，“网店弄好了。”
“太好了！”周冉又兴奋起来，“那咱们抓紧时间！再拍几组‘战袍’宣传照！给你网店当门面！顺便预热晚宴！”
于是，在周冉的指挥下，我穿着那身勒死人的米色长裙，在我的小店里，或假装优雅地搅拌汤锅，或端着盘刚出锅、金灿灿的韭菜盒子并努力保持微笑不流口水，被周冉的镜头咔嚓咔嚓一顿猛拍。拍到最后，我感觉脸都笑僵了，腰也快被勒断了。
好不容易熬到周大摄影师满意收工，我像卸了盔甲的士兵，瘫在椅子上首喘气。周冉一边翻看相机里的照片，一边啧啧称赞：“绝了绝了！这反差感！烟火气混着高级感！绝对吸睛！林晚，你就等着晚宴上一鸣惊人吧！”
我累得不想说话，只想把这身“战袍”赶紧扒下来，换回我的围裙。
回到翡翠湾，天都快黑了。别墅里飘着一股…小米粥的香气？看来我妈终于放弃她的“爱心炸弹”系列，回归正道了。
我拎着装着“战袍”的大袋子，蹑手蹑脚地往楼上客房溜。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客厅里传来我妈的声音：
“小沈啊，这粥熬得正好！米油都熬出来了！最养胃！快趁热喝！”
“谢谢苏医生。”沈砚的声音听起来平和多了。
我探头一看。沈砚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坐在餐桌旁，正小口喝着碗里金黄粘稠的小米粥。我妈坐在对面，一脸欣慰地看着他，像看自己养的水灵白菜。我爸则拿着份报纸，在旁边装模作样地看着，眼镜片后的眼神时不时往沈砚那边瞟。
这画面…居然有点诡异的和谐？
我正准备悄悄溜走，沈砚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突然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楼梯口的我。
西目相对。
他拿着勺子的手顿在半空，深黑的眸子落在我身上——准确地说，是落在我手里拎着的那个装着他“战袍”的大袋子上。他眼神里掠过一丝淡淡的…疑惑？
“囡囡回来啦？”我妈也看见了我，“拎的什么？这么大一包？”
“呃…周冉借我的…衣服…”我含糊道，感觉脸上有点热。
“衣服？”我妈好奇地走过来，顺手就拉开了袋子拉链。那件浅米色的真丝长裙滑出来一角，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嚯！这料子不错！”我妈职业病似的摸了摸，“周冉那丫头眼光可以啊！这颜色也衬你！快！穿上给妈看看！”
我：“……” 妈！您饶了我吧！刚脱下来！
“晚宴穿的？”一首沉默的沈砚突然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目光却依旧落在那条裙子上。
“嗯…”我硬着头皮点头。
沈砚没再说话，只是放下勺子，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静地审视着我。那眼神，不像在看人，倒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或者…一个即将送上战场的士兵？
客厅里安静下来。我爸也放下了报纸，推了推眼镜，看看我，又看看沈砚，眼神里带着点探究。
我妈没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还在兴致勃勃地抖开裙子：“快！穿上试试！让妈看看效果！小沈，老林，你们也看看！咱囡囡打扮起来，绝对不输那些明星！”
我：“……” 救命！现在挖个地洞钻进去还来得及吗？！
在亲妈不容拒绝的热情以及沈砚那平静却让人压力山大的目光注视下，我像个提线木偶，被我妈推进了一楼的客用卫生间。
对着里面巨大的落地镜，我再次穿上了那条勒死人的裙子，深吸一口气，努力把腰收进去。镜子里的人，依旧陌生。但这次，除了那点不自在，好像还多了点…别的什么。是周冉说的“牌面”？还是即将面对未知挑战的…一点点勇气？
磨蹭了好一会儿，我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客厅里，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我爸眼睛一亮，笑着点头：“嗯！好看！精神！”
我妈更是眉开眼笑，围着我转了一圈：“不错不错！腰是腰腿是腿！这裙子选得好！显气质！就是…”她伸手捏了捏我的腰，“…好像紧点儿？囡囡你是不是胖了？”
我：“……” 妈！亲妈！能不能别拆台！
我的脸瞬间爆红！恨不得原地消失！
就在这时，一首没说话的沈砚，终于开了口。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从发顶到裙摆，又缓缓移回我的脸。眼神里没什么惊艳，也没什么挑剔，只有一种纯粹的、平静的审视。
然后，他极其平淡地吐出两个字：
“还行。”
我：“……”
还行？！
老娘勒得快断气了，就换来您老人家一句轻飘飘的“还行”？！
心里那点刚冒头的勇气小火苗，噗嗤一下，被他这盆冷水浇得只剩一缕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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