辐射尘云如同肮脏的裹尸布,覆盖着废土灰暗的天空。狂风卷起沙砾和金属碎片,发出呜咽般的呼啸。在距离蜂巢穹顶巨大裂炸点数十公里外的一片扭曲金属废墟中,一个臃肿的身影艰难地推开压在身上的一块变形装甲板,剧烈地咳嗽着,吐出一口带着辐射尘的污血。
是王小胖。
他浑身破破烂烂,防护服多处撕裂,露出下面青紫的皮肤。脸上满是黑灰和血污,眼镜只剩下一个镜片,布满裂痕。他茫然地环顾西周,只有无尽的废墟和死寂。爆炸的冲击波和焚骸者的余威将他狠狠抛飞,能活下来己经是奇迹。
“社长…清雪姐…赵公子…” 他声音嘶哑地呼唤,回应他的只有风声。巨大的失落和恐惧淹没了他。孤身一人,在这片死亡废土上。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悲伤。他挣扎着爬起来,检查了一下随身的背包——万幸,几个能量棒和一小瓶过滤水还在,一个基础辐射检测仪勉强能工作,显示数值高得吓人,但还在防护服(虽然破了)的极限边缘。他找到一根扭曲的金属管当拐杖,一瘸一拐地开始移动。必须找到庇护所,或者…其他幸存者?
他漫无目的地跋涉,避开那些辐射读数爆表的热点区域。饥饿、干渴、伤痛和辐射病的眩晕感不断侵袭着他。好几次,他都差点晕倒在废墟中。就在他意识模糊,几乎要放弃时,前方一片相对低矮的废墟阴影里,似乎有微弱的动静!
王小胖精神一振,强打精神,握紧了金属管,警惕地靠近。
阴影里,蜷缩着一个人影。那人穿着破烂不堪、沾满油污的工装,背对着他,身体微微起伏,似乎在喘息。王小胖松了口气,至少是个人类。
“喂!你…你还好吗?”王小胖哑着嗓子问道。
那人猛地一颤,缓缓转过身。当看清那人沾满污垢的脸时,王小胖如遭雷击,失声叫道:“赵…赵公子?!”
是赵天宇!但他此刻的模样,让王小胖几乎认不出来。原本骚包帅气的脸上一片灰败,眼神空洞而麻木,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和茫然。他的一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骨折了。看到王小胖,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赵公子!真的是你!你还活着!”王小胖惊喜交加,赶紧上前,将宝贵的过滤水递过去一点。
赵天宇贪婪地喝了几口水,眼神才恢复了一丝焦距,他看着王小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胖…胖爷?…我…我以为…都死了…爆炸…火…太可怕了…” 他语无伦次,显然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冲击。
两人汇合,互相扶持着在废墟中寻找相对安全的落脚点。王小胖利用有限的工具,勉强帮赵天宇固定了骨折的手臂。沉默中,绝望的气氛并未散去,反而因为同伴的重伤和环境的恶劣更加沉重。
“我们…现在怎么办?”赵天宇虚弱地问,眼中是彻底的迷茫。闲鱼科技的赵公子,习惯了用钱解决一切,此刻在这片废土上,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王小胖没说话,他疲惫地靠在冰冷的金属残骸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额头上那块工程师晶体碎片留下的烙印。自从逃出蜂巢后,这烙印的灼痛感减轻了很多,但此刻,在极度的疲惫和绝望中,一丝微弱的、不同于之前的感应,似乎从烙印深处传来。
不是信息洪流,也不是幻象。更像是一种…模糊的方向感?一种对特定能量或结构的…亲和力?
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额头的烙印微微发热。这一次,没有工程师的冰冷意志,只有一些…破碎的、如同尘埃般的记忆碎片飘过他的意识:
冰冷的触感: 手指划过某种光滑、精密、蕴含着强大能量的金属表面带来的触电感。
复杂的结构: 眼前一闪而过一个极其精密的能量节点结构图,线条繁复,散发着幽蓝光芒。
低沉的指令: 一个模糊的、带着金属质感的词语:“…重启…次级…能源…”
强烈的渴望: 一种对“修复”、“重构”、“激活”冰冷造物的本能渴望!
这些碎片模糊不清,转瞬即逝,却让王小胖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不是工程师的核心记忆,更像是一些…属于工程师的“本能”和“基础技能”的碎片残留!就像一个人失忆了,但拿起工具时,身体还记得如何操作!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周围冰冷的金属废墟。一种奇异的冲动驱使着他。他挣扎着爬起来,走到一块半埋在瓦砾中的、布满灰尘的金属板前。这块板似乎是某个大型机械的外壳,上面布满了烧蚀的痕迹和撞击的凹痕。
王小胖伸出脏兮兮的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金属表面。就在他指尖接触的瞬间,额头的烙印微微一亮!一种奇异的“理解感”涌上心头!他“感觉”到了这块金属板内部应力分布的不均匀,“感觉”到了某个隐藏的卡榫结构,“感觉”到了如何用最小的力量,以最精确的角度…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在赵天宇惊讶的目光中,王小胖的手指只是在那块看似坚固的金属板边缘几个不起眼的点按了几下,那块沉重的金属板就应声弹开,露出了下方复杂的线路和一个闪烁着微弱红灯、显然己经损坏的能量核心!
“这…这?!”赵天宇目瞪口呆。
王小胖自己也愣住了。他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那暴露出来的能量核心。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混合着恐惧涌上心头。工程师的能力碎片…正在融入他?他集中精神,看向那个损坏的能量核心。烙印再次发热,一些关于能量回路、基础元件替换的模糊概念浮现出来。虽然无法修复这个复杂的核心,但他“感觉”到旁边散落的一些金属碎片和废弃线缆中,有勉强可以“废物利用”的元件…
他不再犹豫,忍着伤痛,开始在废墟中翻找起来。赵天宇看着他如同着了魔一般,将一些看似毫无关联的金属片、废弃电路、线头收集起来,又用找到的简陋工具(一块锋利的金属片)笨拙却精准地切割、打磨、连接…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赵天宇由惊讶转为麻木的注视下,王小胖用那些垃圾般的零件,加上损坏能量核心里拆下的几个未完全失效的模块,竟然…拼凑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结构极其简陋粗糙、但线路连接却透着一股诡异精准感的…小型能量信号放大器!
王小胖小心翼翼地将这个粗糙的造物连接到自己的便携式通讯器(早己损坏,只剩基础接收元件)上,然后启动。
滋啦…滋啦…
刺耳的电流噪音响起。但几秒钟后,噪音中,竟然真的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电子信号音!似乎是某个未完全损毁的、低功率的公共求救信标发出的背景杂波!
“有…有信号了?!”赵天宇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扯动了伤臂,痛得龇牙咧嘴。
王小胖却死死盯着手中那个简陋的放大器,额头的烙印微微发烫。他眼中的兴奋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混杂着恐惧的困惑。他获得了工程师的部分能力,但这能力如同双刃剑。他能“修复”和“重构”,但工程师的冰冷逻辑和对力量的绝对掌控欲,是否也如影随形?
他抬起头,望向枯萎巨藤之心所在的大致方向(烙印能模糊感应到源点的巨大能量,但无法精确定位),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清雪姐带着源点坐标去了那里…社长最后的气息也指向那里…工程师意识会不会也…?
“赵公子,”王小胖的声音异常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清雪姐和社长。我感觉…有更可怕的事情,正在那里发生!”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
嗡——!
他手中那个简陋的能量信号放大器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显示屏上(一个捡来的破旧小屏幕临时接上)原本微弱的信号波形,猛地向上飙升!一个清晰的、并非求救信标的、强大而规律的脉冲信号被捕捉到了!
信号来源的方向…赫然指向枯萎巨藤之心!而且,那信号的编码模式…带着一种让王小胖额头烙印灼痛的熟悉感!
是…蜂巢的信号!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工程师核心协议独有的那种冰冷、高效的信号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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