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爆焰焚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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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爆焰焚身

 

东海:星火微光

与此同时,万里波涛之外,一片被浓雾笼罩的陌生岛屿(后世台湾北部某地),气氛同样凝重。简陋的木棚依着山势搭建,周围是刚刚开垦出的、还带着草木灰烬气息的贫瘠土地。海浪拍打着嶙峋的礁石,发出沉闷的轰鸣。

常蓝氏(常遇春夫人)站在一处稍高的岩石上,海风吹拂着她花白的鬓发和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她面容沉静,眼神却锐利如昔,望着眼前一群衣衫褴褛却眼神坚定的妇孺和少数精壮汉子。他们是常家、蓝家案发后,由忠仆和江湖义士拼死护送出海的最后一点血脉与希望——包括她年幼的外孙朱允熥。

朱允熥紧紧攥着母亲常氏留下的一柄短小匕首,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中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惊惧和茫然。周围的环境陌生而艰苦,与昔日王府的天壤之别,让他无所适从。

“都打起精神来!” 常蓝氏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海风,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哭丧着脸,能让你们吃饱穿暖?能让死去的亲人瞑目?能让那些害我们的人付出代价?!” 她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惶惑的脸,“记住!这里不是金陵,没有朱门酒肉!这里是‘星火’!是我们活下去、等待燎原的根基!怕死、怕苦的,现在就可以跳海喂鱼!留下的,就给我把腰杆挺首,把手里的锄头、鱼叉握紧!开荒、种粮、修船、练武!活下去!才有将来!”

她走到朱允熥面前,蹲下身,粗糙的手掌抚过孩子冰凉的脸颊,声音放缓却更加坚定:“允熥,怕吗?”

朱允熥咬着嘴唇,用力摇了摇头,眼泪却倔强地在眼眶里打转。

“怕,不丢人。” 常蓝氏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你外公、你舅舅们,第一次上战场也怕。但怕,不是把头埋起来!是握紧你手里的东西!” 她点了点朱允熥紧握的匕首,“记住你姓什么!记住你娘、兄长是怎么死的!记住是谁让我们像丧家之犬一样躲在这荒岛上!记住这些,然后,活下去!变强!”

她站起身,指向波涛汹涌的大海和远处迷雾笼罩的山峦:“看清楚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是我们点燃第一簇火苗的地方!星火虽微,终可燎原!都给我动起来!” 她的声音如同战鼓,敲散了弥漫的绝望。人群开始默默行动,劈砍树木的钝响、挖掘土地的沙沙声、修补渔网的梭子声,渐渐汇成一股微弱却顽强的生机。

一个负责瞭望的精壮汉子(曾是常府家将)匆匆跑来,脸上带着忧色:“老夫人,派去北边(琉球方向)打探消息的‘海鹞子’(小船代号)回来了…说…说沿海卫所盘查极严,风声鹤唳,似乎…在追查什么大事。”

常蓝氏心头猛地一沉。茂儿…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西北方,那片遥远而凶险的大陆。孩子,你一定要撑住!星火,才刚刚点燃…

天津卫

天津卫的冬夜,是凝固的墨与刺骨的针。海河的水面,在稀薄月色下泛着铁灰色的冷光。空气中混杂着河水的咸腥、岸边堆积如山的劣质煤块的刺鼻硫磺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压抑——那是无数苦力被榨干的汗水与无声的怨怼,是码头暗处无声流动的贪婪与算计,更是洪武十五年深冬,那柄名为“帝王猜忌”的利刃悬在每个人头顶的寒意。

常茂,或者说此刻的“莫七”,就蛰伏在这片压抑的铅灰色里。他蹲在一座废弃仓库的阴影中,身上穿着与码头苦力无异的粗布短打,脸上、手上都刻意涂抹着煤灰和污渍。只有那双眼睛,在阴影中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不远处一座看似寻常、实则守卫森严的库房——北镇抚司的秘密火药储备点,他为自己精心挑选的“葬身之地”。

他呼出的白气瞬间被寒风撕碎。手指无意识地着藏在怀中、仅剩的一截断刃——父亲常遇春佩刀的残骸。毛骧的鹰犬像跗骨之蛆,吕本的毒计步步紧逼,舅舅朱元璋那冰冷的默许…开平王府的荣光早己化为灰烬,蓝玉的血染红了刑场。假死脱身,是绝境中唯一能搏出的生路,也是复仇计划的第一步。这步棋,容不得半分差错!

库房周围,几个看似懒散的“苦力”,眼神警惕。常茂冷笑。他缓缓调整呼吸,将身体压得更低。计划的关键在于“意外”,让所有人都相信这是一场看守不慎引发的爆炸,而他“莫七”恰好被卷入其中,尸骨无存。

远处传来三更梆子声。就是现在!

常茂如一道影子,无声移动。目标:侧面一处被他破坏过的通风口。他贴墙而上,手指精准插入缝隙,“咔”一声轻响,腐朽木框脱落。浓烈的硝石硫磺味扑面而来。

他钻入黑暗的库房。月光勾勒出堆积如山的火药桶轮廓。空气干燥得令人心悸。他迅速找到目标位置——几桶渗漏的劣质火药,旁有干燥麻绳、油布。他从怀中掏出特制的磷粉引药油纸包,小心塞进麻绳深处。

就在他准备转身冲向预定逃生窗(面向海河的后窗)时,一股毛骨悚然的危机感如冰水浇遍全身!首觉在疯狂尖叫!

不是暗哨!是库房内部!某个角落,传来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喀嚓”声!

有埋伏?!毛骧竟在库内也藏了人?!

电光火石间,常茂来不及细想!本能驱使下,他猛地一脚狠狠踹向旁边一个半满的火药桶!

“轰——!!!”

炽白的光焰如同地狱巨爪,瞬间撕裂黑暗!狂暴的冲击波以被踹倒的火药桶为中心,疯狂扩散!时间仿佛凝滞。常茂眼前只剩刺目白光,耳中唯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尖锐嗡鸣!皮肤感受到能将人融化的灼热!粗布衣服瞬间碳化碎裂!

“唔!” 巨力狠狠撞在后背,骨头呻吟,一口鲜血涌上喉头被他咽下!剧痛席卷,但求生的意志压倒一切!

借着这狂暴推力,常茂身体如石弹扑向窗户!他蜷缩身体,护住头脸,双腿爆发出全部力量蹬地!

轰隆隆——!!!

连锁爆炸开始!被踹倒的火药桶点燃了渗漏的劣质火药和他预设的磷粉包!整座库房如同点燃的巨大火药桶,在震天轰鸣中膨胀、撕裂、解体!砖石、木梁、燃烧的碎片被狂暴气浪掀上高空!炽热火焰冲天而起,映红夜空!浓烟滚滚,死神的吐息弥漫!

常茂的身影,就在这毁灭风暴的边缘,在第二波更猛烈爆炸袭来的前一刹那,狠狠地撞在了那扇腐朽的后窗上!

“哗啦——!”

朽木应声而碎!冰冷刺骨、混杂着煤灰硝烟的寒风灌入!下方,是翻滚着死亡漩涡的墨黑色海河!

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时间感受后背撕裂般的剧痛和灼伤,常茂如同离弦之箭,借着爆炸的狂暴推力和自身的冲势,义无反顾地投向那九死一生的冰冷深渊!

身后,是吞噬一切的烈焰地狱;前方,是未知的黑暗深渊。

龙隐九渊的第一步,便在天津卫这惊天动地的爆焰焚身中,踏着死亡的边缘,悍然迈出!而远在金陵的朝堂风暴与东海孤岛的星火微光,都因这声爆响,被卷入更加汹涌诡谲的漩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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