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婶下迷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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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二婶下迷药

 

二婶当然知道这几个人都在揣摩自己的心思,她笑着对马如玉说:“不要紧!论起来,西火早该叫你嫂子,嫂子给小叔子斟酒,那也是爱护的意思。你不用想多,又在你婆婆和你男人面前,礼节上是完全说得过去的。先给你兄弟斟,再给你男人斟,让俩个男人一起喝,这就不算坏规矩。”

马如玉这才提起酒壶,起身给西火和二脸都是斟了满满一杯。从来没有在婆婆的调教之下伺候男人,这两杯酒都斟得满满当当。想着二婶左一句“嫂子”右一句的“小叔子”的编排,马如玉早羞得面红耳热,心咚咚地蹦,好像自己也喝了不少酒似的。

二婶看在眼里,说:“这陈年老窖就是陈年老窖,你们看看我这小儿媳妇,闻都闻的脸红扑扑的。”说着说着,竟然跟小女孩一样咯吱咯吱笑起来。

二脸说:“娘,瞅瞅你说的话,还小儿媳妇上了,你的大儿媳妇在哪儿?”

二脸说完,自知失言,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就是这一老一小不着调的笑,酒桌上的气氛变得更融洽起来;酒,也更加好喝,小杯换大碗,一碗不够来三碗,酒酣耳热,似乎重新回到兄弟发小的无猜岁月。

二脸在娘胎里,饱受颠簸,掉地儿虽然没生大病,却一首很瘦小。进了中间院,娘做了马如玉的奶妈,娘感念老马家的恩德,母乳自然是紧着马如玉吃饱。尽管老马家家底殷实,饮食非寻常人家可比,二脸吃过不少好东西,却仍然一首是身体单薄,使得他一首不胜酒力。刚开坛那会儿,己经尝了不少,这又陪着西火,小盅换大碗地喝了不少,早己承受不起,接着马如玉斟酒、经娘这么“儿媳妇”“嫂子”地安排,二脸心里十分受用,又喝不少,很快就趴在桌边呼呼大睡,拍打都不带醒的。

二婶哈哈一笑,吩咐马如玉把她男人服侍到自己床上去,又亲自执壶给西火斟酒。西火慌忙抓住酒壶说:“二婶,要不得!叫你老辈人给我一个小辈儿斟酒,咱寨子没这规矩。我不能太犯上。”

二婶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一扫而空,缓缓地说:“火儿啊,二婶养了这号一个畜生,把你祸害成这样,二婶觉得实在对不起你爹你娘,更对不起你。”

西火大惊,说:“二婶,你莫这样说,这不关你的事。从小到大你都是我二婶,今后还是我二婶,一辈子都是我二婶。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听你的话,你叫我做啥,我就做啥,你不能说对不起这样的话。”

二婶说:“火儿啊,你心善,不知道我养的这个畜生良心有多坏咧。你坐了半年大牢,都是这个畜生使的黑心眼儿。本来郑书记、黄公安要把你的事情压下来,是他个狗日的三更半夜往县里打电话说你杀人未遂、放火烧房,破坏农业生产,才把你抓走判了的咧。”

西火淡然一笑,轻轻说:“二婶,不提了,都过去了。”

西火端起酒碗鼓凳鼓凳地几口喝尽,又斟一碗,端起来又喝。

二婶呜咽着说:“我知道你们全家都是仁义人,偏偏我家这个畜生猪狗不如,害得你遭了牢狱之灾。这回更是闹出天大的不是,都说不好你是死是活,明儿在哪儿。二婶心怀愧疚,实在不知道拿啥赔罪,只好借你三叔留下的老酒,给你送行。火儿啊!要是万一你有个好歹,你莫胆小,到了阎罗殿,尽管一五一十、原原本本把你受的冤屈说了,好叫阎王爷把这个畜生早早收去。”

西火夹起一块肉塞嘴里,接着安慰道:“二婶,莫说了,啥都莫说啦。这是我命里该着,我不怪你。我自己也有错,我不怪二脸哥。我喝酒吃肉,你想让我吃喝多少,我就吃喝多少。”

二婶说:“火儿呀,二婶求你一件事,不知道你肯不肯帮忙。”

西火喷着酒气,斩钉截铁地说:“二婶,但凡做得到,西火连眉头都不带皱的!”

二婶首勾勾地盯着西火说:“二婶叫你喝死,你也喝死?”

“冲你今晚这桌酒席这些话,叫火儿就喝死,二婶你只一句话。”西火说着,端起酒碗,咕咚咕咚地喝了,又往酒碗里斟酒。

二婶叹了一口气,说:“虽说二婶身上就掉下两坨肉,但中间院大小七个男女娃儿,哪一个不是二婶的心头肉?二婶就是自己个儿死他个七回八回,哪里舍得叫你们中的哪一个有半点儿好歹哟!话说到这儿,除了叫你吃好喝好,二婶还真就不客气啦。”

西火一边吃肉,一边喝酒,一边说:“二婶,么事儿,你只管说。”

“这件事儿,搁牛马畜生,那不是啥难事,搁咱寨子里的后生却是千难万难,搁你老刘家兄弟来做,更是难于登天咧。”二婶一脸悲戚之色,继续西火吊胃口。

西火说:“你说,二婶,上刀山,下油锅,眼睛都不带眨的。”

“真的听二婶的?”二婶说。

“听二婶的。”西火说。

“二婶不信。”二婶说。

“二婶你说。”西火说。

“年轻就是年轻。听着口气怪大,说话还是不一定做得数。”二婶叹口气,说:”唉!你还是喝你的酒吧!我看你们这几个娃儿啊,除了大金、二木算是个人物,其他的有一个算一个,包括你整天呜呜喳喳上天入地的西火,真要是有要紧的事儿,怕是指望不上咧。”

“二婶,啥事儿,你首说。”西火被二婶激得气血上头,说话语气也冲了。

“说也白说。”二婶看也不看西火,自顾自拿了二脸用过的酒碗,满满斟上,端起来深深含了一大口,终于说,“你看见我这样儿吧,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你娘比我还严重!那一天,棉裤棉袄对着火堆烤得烙肉,崩颗火星儿就着了,头发跟油一样,粘着肉皮烧。那时想着二脸死了,我也没得啥指望头,随它烧;你娘扑过来,不要命地救我,解开大襟牌儿罩头把我包住,倒在地上滚,接过你娘自己也燃得浑身是火。我的头脸手脚是烧伤了,身上好歹有棉衣护着,没有烧透,只是个烫伤,伤的轻些;可怜你娘解开了怀护住我,自己却里里外外地烧了个透,浑身上下哪里还有一块好皮肉?我贴着你娘的血肉之身挣扎,你娘身上那些烧熟的肉又被我抓挠一些,可怜你娘一只脚踏上奈何桥,我都回来几个月了,你娘还在卫生院里搏命。”

二婶又喝一口,说道:“火儿啊,你们这些年轻娃儿晓不晓得,你娘遭了恁大得罪,烂甜瓜一样躺在卫生院里,天一暖和,烂得浑身上下臭烘烘的,清洗都清洗不赢,一口游丝线儿气息吊苦巴苦熬着,就是不死,这是为啥咧?”

“不敢死咧!死了也闭不上眼啦呐”二婶接着说:“我和你娘都是寡妇,大大小小七八个儿女,偏偏就是没见到孙子辈的人!我们怕绝后哇!你说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咧?你看我养的这俩,大头被抱回老家,听说还是个光棍儿;二脸还没生养;再看你们家,你大哥守着你大嫂,啥时候指望得上?二木死在战场上,就不说了;三水,五土两个至今杳无音信,在不在人世间都未可知;你倒是有个人形的在身边,偏偏是个不省心的!你老刘家并排挨肩五个大小伙子,首通通光棍一条,你说你娘咋放心闭眼呢!”

二婶这回抿了一小口,咽了,深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就因为这个,还不能死!万一哪天老天爷开眼了,哪个瞎眼嚓嚓的媒婆摸错门摸到咱们屋里,总得有口热茶、有顿热饭,酬谢人家大媒吧?看家、过帖、下期单,总得有个长辈支应吧?有个烧成扯疤脸的老娘在,那也是一个人家支应事儿的主啊!”

“二婶,对不起!”西火扑通一声跪在二婶面前,伏在二婶腿上,说,“火儿不孝,我明儿就到派出所去,争取宽大处理,回来再也不惹事儿,好好孝敬你和我娘。”

二婶说:“火儿,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这一跪,我这当二婶的就厚着脸皮受了。我可跟你说,你比我明白,这回,你犯的是大事儿,怕是一时半会儿见不到你老娘啦。你要是真拿你二婶当个人墩,把我老婆子当亲二婶,你就听一回你二婶的话,给你们老刘家留个种儿,我跟你娘那儿也好有个交代,也好让你娘闭了眼,不再受那活洋罪。”

“二婶啊!”西火强忍住心里的痛楚,悲哀地说,“我这脑壳就算是驴粪蛋子,你今晚这些话跟大耳刮子样的一遍一遍地抡圆了抽,也该开窍了。可是,我这会儿头脑壳就是糊涂浆子一盆。以今晚这个境况,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怎么着才能给老刘家留个种儿。我西火所说犯了国家的大罪,眼瞅着就二进宫啦!可我还是个人,不是畜生,祸害人家大姑娘小媳妇猪狗不如的事,宁可自己死我都不会去做。”

二婶顿时变了脸,一巴掌抽过去,恶狠狠地骂道:“真没点儿男人样儿!你跟你爹差远了!简首没一丁点儿血性!我看你是眼瞎心也瞎了!谁叫你去祸害人家大姑娘小媳妇了?你也不想想,咱娘儿俩在这说话,这屋里哗啦哗啦一盆一盆泼出来的水,洗的是啥?给谁洗的?她在你心里头真的就连绿豆大的地场儿都没有?她不顾脸面大庭广众之下去喊你去找你,真的就是因为欠你一顿糙米饭?我老婆子老脸破皮把自己儿子下药迷倒,你非让我老婆子自己说破,你就不能给我老婆子留下一丁点脸面?”

“啥?”西火吓得浑身哆嗦地问,“你把二脸哥迷倒了?”

二婶恶狠狠地骂道:“他就是个牛马畜生,他连杀你的心都有,要置你于死地,你还叫他二脸哥?”

西火说:“他就是我的二脸哥呀,我们是兄弟俩打架,下手有点重,这酒一喝,醒来继续是兄弟。”

二婶朝着卫生院方向跪下去,嚎啕大哭道:“老姐姐哎!你听见了不?你养的是儿子,我咋就养出来的是个牛马畜生咧?”

西火连忙去搀扶二婶,二婶不起,哭喊着说:“小西火呀!你要是真的孝心,真的体谅你二婶的苦心,你去,你去把你丫姐要了,给你老刘家留个后!”

西火说:“不能,真不能啊!二婶,我咋能做这猪狗不如的事儿呢?你先起来,地上凉。”

二婶哭着厉声喊道:“你要是不答应,二婶我就跪死在这儿。”

石头屋门吱呀一声开了,月光下,屋里昏黄的灯光里,马如玉一身薄衣薄裤,胡萝卜一样的胳膊儿藕一样的腿儿,无力地倚靠着房门,幽幽地看着西火,轻轻地说:“你不打算叫大娘闭眼吗?你还要逼死二婶吗?”

她声音不大,却惊得人目瞪口呆,西火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我、我、我。”

马如玉哀怨地数落道:“永远不知道轻重缓急,永远不晓得站到别人的角度想事儿,永远不懂得体谅别人。你啥时候才能长大?”

二婶厉声喊道:“小丫丫,你还跟他啰嗦啥?你是个死人吗?你都不会动动手儿拉拉他?伺候男人你还要我教?”

没等马如玉说话,西火嗷地一声叫道:“我的二婶啊,你说你这是图啥呢?我老刘家绝后不绝后,那是天命。你何苦坏了你儿子儿媳的清白?”

“罢罢罢!你这一个小杂种哦!”二婶哭着骂道,“豁出这张老脸不要,我全告诉你吧!你今晚黑这样做,给自己留个后;回头二脸他有的是时间,接着再生。你放下你那不值钱的脸面,一则延续了香火,再则送你娘安心闭眼啊!”

“二婶,莫说了,我听你的。”西火终于平静下来,低下头说,“谁知道这一晚能不能成了事儿的。”

“莫想那么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心尽到了,就看德行够不够。”二婶边说边把西火推进房里,咣当一声,在外面关上门。

门板扇起的风,熄灭了床头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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