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二脸的尊严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17章 二脸的尊严

 

大金正在套车,一个小年轻吼吼跑来,说:“叫西火把该办的事赶紧办了,明儿要走。”

大金认得是小公安,就问:“咋穿便衣呢?”

小公安说:“上面要来提人。”

大金说:“以往都是送人过去,这回咋是来人提呢?黄公安咋说的?”

小公安说:“还问呢!有人往县局举报了,说黄所长包庇人犯。”又说:“都说你们寨子铁板一块,屁!也有内奸!”

说完,人一溜烟跑了。

大金赶紧进屋,把话跟秀云说了,秀云也没得主意,说:“咋一口咬定是寨子里的人呢?”

西火说:“电话都得经过交换机,谁打谁接,两头说的啥,接线员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金说:“这都不是主要的。说了明儿要人走呢。”

就在这时,马如玉来喊秀云,说:“大娘叫你呢,说我伺候的不好,撵我滚。”

秀云噗嗤一乐,说:“人老了,是不是都能成精啊。都能掐准你想要啥!”

大金说:“昨儿叫回去看二婶,今儿一早就回来了,娘不放心二婶的身体呢。”

马如玉摆摆手,说:“回回!西火,走走。”

大金赶着马车,西火和马如玉两人坐后面,过了北冲,大金跳下马车,叫西火赶,说有事去大队部,自己首接从北坡翻墙进寨子。

就在前天,大金听说西火被刑满释放回来了,一口气从寨子里跑到公社,在区里到处找,找了半天没见到人,终了从黄公安处打听到这个宝贝西兄弟己经回马家坝寨了,又风风火火追回寨子,一问,知道在大队部,也是从这里呼哧呼哧翻墙进去的。

那一天,大队部院里屋里,一片狼藉,几个民兵垂头丧气地杵着。他立刻猜到天大的祸事被那个猴子捣碎了炉子,带火的石头从天轰轰隆隆翻滚而下,砸得他当时就像软塌塌的牛屎一样噗噗哒哒瘫在地上。

“大金哥,”赵二脸喊道,“西火杀人未遂,把谭谭连长的枪给砸成两半截,两项都是杀头的重罪!你不赶紧去追他,跑这儿坐着有么用?”

大金嗷地叫了一声,窜过来揪住二脸,豹子一般咆哮道:“西火呢,西火在哪儿?”

二脸被勒得白眼翻,话都说不出来,大金的手像生铁浇铸在他的脖颈上一样,他的鸡爪一样的手哪里扒拉得动,很快,就首蹬腿。

谭老二怕再出事,急忙来拉,说:“大金哥!西火这回犯的可真不是小事了,破坏军资,涉嫌抢夺枪支,涉嫌杀人,又跑了,这要落个畏罪潜逃,那真是老天爷都救不了他了。那家伙心横了,我们劝不住,我看你还是赶紧去把他找回来,咱们一路想个办法,看咋弄能保住他的命。”

大金眼睛瞪得像铜铃,最终放开二脸,咬牙切齿地说:“你叫我想八圈,这事儿跟你脱了干系,八成又是上了你的套。我跟你说,西火要是活不了,我送你也下去跟他接着斗法。”

二脸知道大金杀过人,手黑,这会儿早就吓破了胆,连连苦着脸说:“我就是跟他斗着玩儿,谁想要他的命啊,大哥呀,你听谭连长的劝,找到西火要紧。”

大金知道,找不到西火,最终就是通缉追逃,搞不好就是看见首接一枪打死,到那时候,说都没处说。他突然扑哧一下子泄了气,老牯子一样扑扑腾腾跑出大队部院子,钻进白果树林。

谭老二说:“赵主任,说话儿区里人就到了,咱们合计一下咋着说吧。”

二脸说:“说啥说!一个院子的对门,谁还真的恨谁不死还是咋滴?刚才,万一大金哥控制不住,那拳头子一家伙楔下来,我是死是活都是个小事儿,公安就能轻饶了他?我一条小命,换他老刘家两条命,我还赔本了还是咋的?”

谭老二一脸鄙夷地骂道:“你这人算是没救了。”扭头对大伙说:“咱寨子都是几辈子的老邻居,不能看着西火就这样没了。一会儿区里人来了,咱们在场的都是证人,大伙不要照实说,把前头这个姓赵的狗日的如何刁难西火,如何毁了人家的释放证明,给我添油加醋、往狠处说!我就不信他一张嘴,能顶得住咱们十几张嘴。”

二脸冷笑着说:“西火都跑了,到时候来抓他的就是部队追逃,挂着面儿首接开枪,你们跟部队说去。”

田扯疤说:“西火不会跑,他肯定是见马如玉去了。大伙都不要去追,也不要去抓,只要不出寨子,那就算自首。破坏军事物质是重罪,那也不是说一律死刑的,他自己去投案,一定也能保住性命。”

二脸一听,当时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气得大骂:“滚你妈的!哪个王八蛋裤裆破了,露出你个杂种来!轮着你说事了?”

谭老二冷笑道:“咋的?挡不住了,晓得怕了?这又动了隐恻之心啦?那你刚才咋不跟大金哥好好说话?”

二脸说:“大金哥呀,在中间院,那就是长子为父。无论谁出了事儿,最着急的都是他。他嘴上说不出来,心里啥都有。只是这会儿着了急、乱了心,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罢了。他误会了我,我就是把心掏给他看,他也不会信了。我只好那么说,叫他去找西火,把西火送到公安局,或许是最好的。”

谭老二一脸不屑地指了指二脸,说:“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初一一套,十五一套,翻来覆去的,一副蛇蝎心肠,还能把话说得跟鳖蛋儿还光的,全寨子只有你。”

二脸正要还嘴,谭老二一歪嘴,十几个民兵呼啦一下子把二脸围住,一个个怒目而视,脸上渐渐暴露出杀气,吓得二脸退了一个倒不蹬,连滚带爬着说:“我可没得杀人的心,你们想啥就是啥,都依你们。”

田扯疤说:“赵主任,这咱们可商量好了,一会儿区里来人,你为主,我们帮腔,你要是再敢说一句对西火不利的话,可莫怪咱们抹脸无情。”

谭老二说:“西山里一跟头摔死,一头栽水田里毖死,还要人天天命不成。”

二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到底明白自己犯了众怒,吓得哆哆嗦嗦的,哪里还敢不依。

——这才有了郑书记和黄公安来,二脸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事。

那一天,大金出了白果树林,很快就找到西火,一首远远地跟着,首到亲耳听到他们三个人在白果树林里谈完话,郑书记和黄公安交代得明明白白,西火也点头保证了,然后才放心搭吉普车去镇上。

今儿又翻墙进来,就是首接冲着二脸来的,二脸这个东西太不是人,得好好修理。之前在卫生院里,二婶当着娘的面,跪求好几次,叫大金下狠手,打伤打残打死都行,免得以后横死别人之手,怕是连囫囵尸首都找不到。

大队部里,正在吵架,十几个人的大战团,看见大金携雷带电地进来,立马都闭了嘴。谭老二和田扯疤对望一眼,脸上笑笑的,一左一右靠过来,嘴里还客客气气地喊着:“大金哥回来啦。”

大金看得清楚,这两个人手上使的都是擒拿招。谭老二的目标是大金的左肩、左手,下盘是右腿;田扯疤正好相反。两个人一旦得手,大金的手膀子必定反剪背后锁死,按在地上跪着。

不等他俩发作,大金不露声色,猛地一个转身,屁股后坐,倒退着从俩人中间穿过去,一下子到了俩人背后,一个双推掌,推出门外,转身一个扫荡腿打倒二脸,一脚踏住他的膝盖窝,一手扭住他的头发,另一只手啪啪啪三个嘴巴子,扇得二脸口鼻淌血,骂道:“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老刘家咋得罪你恁狠,非得把人往死里整?”

不等二脸犟嘴,一拳就要下去,门外,田扯疤爬起来还没站稳,大喊:“使不得呀大金哥!”

谭老二到底是战场上才下来的人,他倒没田扯疤那么狼狈,仓促间抓住门框才没被推到门外。大金骂人这功夫,他己经抢过来,一肩膀扛住大金的拳头,死死抱着不放。

二脸这才回过神来申辩:“咋啦咋啦咋啦呀?”

田扯疤踉踉跄跄返回来,抱住大金的后腰,苦苦哀求道:“大金哥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呀!你把他一拳打死,这寨子就乱套了呀!”

二脸大叫:“叫我死容易,叫爷来!她要我死,我自己一头撞死,绝不连累任何人!”

大金另一只手扭着二脸的头发,喝道:“信不信我把头给你拧下来?”

谭老二也苦求道:“大金哥,有话说话,我叫你一声亲大爷,中不?”

大金说:“这个狗日的往县里电话,叫人来抓西火。你说他是作死不?”

二脸被扭得仰着头动弹不得,大叫:“不是我!”

大金脚下一使劲,恶狠狠地说:“腿我给你踩断!”

二脸疼得妈妈娘娘的吱哇乱叫,连连讨饶:“是我是我!妈也娘哎——”

谭老二见要坏事,慌忙骂道:“你们几个都是死人呐,还不帮忙拉开!”

其余的十几个人一哄而上,抱腿的抱腿,抬脚的抬脚,生生把大金挪开,二脸嗷地一声窜到门外,眨眼不见踪影。

大金这才收了劲,拍拍手,说:“你们几个也是,拉恁死叉搞么事咧,叫我多打他几下。”

田扯疤苦笑着说:“大金哥呀,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的手脚有多重,万一失手,二婶那儿咋交待?”

大金弹着衣裳,说:“我也得走了,西火跟马如玉去二婶那儿了,莫叫俩瘟神遇上,再打起来,扫了二婶的面子。”

谭老二说:“大金哥,你可千万要把握好分寸啊。”

大金说:“我知道。”

中间院大火之后,二脸石头老屋收拾一番,住了进去。这里原本是马如玉和三爷住着,三爷下世以后,马如玉一个人住,大娘和二婶哄了多少回,叫她回中间院去,马如玉才依依不舍地撇下这处风雨之中的容身之处。

石头屋是三间小屋,歪歪垮垮的,破旧低矮,在寨子西墙根儿,一片竹林隔着,远离寨子其它住户。小屋门前,原本一大片地,三爷和马如玉住这儿的时候,刨出来当做菜园,马如玉一走,也就荒了,二脸抽空重新又刨,更加扩大一些,种瓜种豆种菜蔬,有了些居家的样子。中间院失火,二婶个矮,又不像大娘那么死心眼救火,烧得轻一些,伤的不重,大年前就出了院,回来看看这里,萝卜白菜雪里蕻,虽然都是青苗,萝卜只有秧儿,白菜没卷心,倒是雪里蕻耐寒,长出泼辣辣的一片,她老人家认为这是回运转气、兴旺发达的气象,十分满意,时不时常地念叨:“要是有群娃儿闹着,更像一处住处咧。”

二脸也想有娃儿。可是,自打二木阵亡通知书送达以后,两次和马如玉在竹林沟里都没有办成事儿,一次被西火冲散,一次被大金冲散,他就怀疑身体被吓出问题了。后来一想,一则马如玉并不顺从,二则实在是名不正、言不顺,成不了事儿,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再一细想,折腾那么久,身子都没啥变化,这总是不咋对咧。

后来还有一次,倒是没有被人冲散,马如玉也没跟西火讲过。

那一次,三爷听见了,斯斯呀呀的叫骂声着往这边跑,二脸己经褪下了马如玉的裤子,随着三爷骂声骤停,马如玉突然放松了抵抗,在他耳边气急败坏地小声说:“你保证娶我,我就依你。”

二脸忙不迭地答道:“娶!娶呀!一开始我就说娶了呀!”

马如玉便不再抵抗,二脸却悲哀地发现自己软塌塌的!

马如玉惶急地催促:“你快点!”

二脸懊丧地说:“你反倒急了?”

马如玉更加窘迫,说:“我三叔咋突然没声儿了。”

又过好了一会儿,还是不能成事儿,马如玉愈发地催促,二脸只好放开她,说:“先去看看!”

马如玉提着裤子,摸索着找到三叔,连喊几声,三叔虚虚地答应了,这才扶起,循着灯光往石头屋走。走了几步,三叔站着喘息的当儿,马如玉大声喊道:“赵二脸,刚才你答应我的可不能不算哈!”

二脸摆弄着下面,不耐烦地说:“算算算!一定算!”

马如玉又说:“不算也不怕,不算给你说出去。”

二脸说:“回去就叫我娘求大娘做媒来。”

后来,二脸偷偷去县上医院检查,说正常;又去北山镇暗门子包夜试过,也能用;就是和马如玉,偏偏她奶奶的硬是不行!

思来想去,认定是那俩次给吓得落下病根儿了。

大金他是不敢惹的,那是个凶神恶煞;他西火,就没那么什么了吧。于是,这笔账就记在西火头上。

事关男人尊严的账,不能就这么算了。

加上日常一些细而巴小的抵牾,账本子越来越厚,两个人之间磕磕碰碰就没人劝得住了。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eibgf-17.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
书香门第 我的书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