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狼狗挡道的支书家!人情账暗藏索命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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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狼狗挡道的支书家!人情账暗藏索命密码

 

天刚擦亮,一层铅灰色的阴云沉沉压着王家村。昨夜供销社的火场还冒着缕缕残烟,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和湿冷的灰烬味道。沈墨裹紧洗得发白的警用棉袄,踩着冻得硬邦邦的土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村东头。一夜未眠,眼底布满血丝,但昨夜那根砸落的房梁带来的后怕,以及王秀英那句“支书找他…对对账”带来的寒意,像两根冰冷的钢针,死死抵着他的神经末梢,驱散了所有疲惫。

王守富的家,是这片低矮土坯房群落里唯一的青砖大瓦房。高耸的门楼,朱漆斑驳的大门紧闭着,门口蹲着两只石鼓,无声地彰显着主人的地位。院墙很高,顶上还插着些碎玻璃碴子。沈墨刚走近,一阵低沉而凶猛的咆哮声就从门内传来,带着锁链拖拽地面的哗啦声,撞得厚重的木门嗡嗡作响。两条皮毛油亮、体型彪悍的狼青犬,正隔着门缝下方狭窄的空间,龇着森白的獠牙,猩红的舌头滴着涎水,疯狂地刨抓着地面,浑浊凶戾的眼睛死死盯住沈墨这个不速之客。

这哪是看家护院,分明是两头择人而噬的恶兽。沈墨心头一凛,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五西式手枪枪套。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被猛犬激起的本能紧张,用力拍了拍厚重的门环。

“王支书在家吗?我是派出所的沈墨!”他提高了声音,尽量平稳。

门内犬吠声更烈,几乎盖过了他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谁呀?大清早的,叫魂呐?”吱呀一声,大门拉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个穿着簇新蓝布棉袄、袖口沾着油渍的干瘦老头探出头来,三角眼,酒糟鼻,是王守富的远房堂兄王老栓,村里人都叫他“栓叔”,算是王家的管家兼看门人。他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沈墨的警服,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股子疏离和戒备几乎凝成了实质。两条狼狗被粗大的铁链死死拽住,却依旧狂躁地往前扑腾,腥臭的热气喷在沈墨裤腿上。

“栓叔,找王支书了解点情况,关于昨晚供销社的事。”沈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公事公办。

“哦,沈同志啊。”王老栓慢悠悠地应了一声,三角眼在沈墨脸上扫了几个来回,“支书昨儿半夜才从公社开紧急防火会回来,乏得很,这会儿还歇着呢。有啥事,晚点再说吧?”他作势就要关门。

“栓叔!”沈墨眼疾手快,一把抵住门板,力道不大,却异常坚决。“人命关天,张会计死了,火烧得那么大,支书作为大队领导,肯定也着急了解情况。我就问几句话,不耽误支书休息。”他目光越过王老栓的肩膀,试图看清院子里面的情形。院子很宽敞,扫得干干净净,角落里停着一辆擦拭得锃亮的凤凰牌二八自行车,车把上还挂着个崭新的黑色人造革公文包。

王老栓脸色沉了沉,似乎没料到这个年轻警察如此不识趣。他正待发作,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老栓,谁啊?让沈同志进来吧。”

门被完全拉开了。王守富披着一件半旧的军大衣,趿拉着棉布鞋,站在正屋门口。他约莫五十出头,身材不高,微微发福,一张圆脸带着庄稼人特有的黝黑,此刻挂着恰到好处的沉痛和疲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平和,甚至带着点长辈的关切。

“沈同志,辛苦你了,快请进。外面冷。”王守富招了招手,语气温和,仿佛昨夜那场烧死人的大火与他毫无关系。他瞥了一眼狂吠不止的狼狗,眉头微皱,呵斥道:“畜生!瞎叫唤什么!滚回去!”那两条凶悍的狼狗竟似能听懂,呜咽了一声,夹着尾巴,不甘心地被王老栓拽回了角落的狗舍。

沈墨跟着王守富走进堂屋。屋里生着煤炉,暖烘烘的,带着一股劣质煤烟和廉价茶叶混合的味道。靠墙是一张刷着红漆的八仙桌,上面摆着几个印着“先进生产队”字样的搪瓷缸。墙上挂着几幅“农业学大寨”、“发展生产”的宣传画,还有一张王守富与公社领导的合影,被擦得一尘不染。最显眼的是靠墙立着的一个玻璃门的书柜,里面整齐码放着《伟人选集》、几本农业技术书,以及一摞摞文件材料。

“坐,沈同志,坐。”王守富指了指一张条凳,自己则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拿起桌上一个搪瓷缸,慢条斯理地吹着热气。“唉,这年过的…真是祸从天降啊。建国同志…多好的同志啊!工作勤勤恳恳,管着供销社,那是咱王家村的命脉!怎么说没就没了…”他放下茶缸,长长叹了口气,眼圈似乎都有些发红,语气沉重无比,“我昨儿半夜在公社开会,听到消息,我这心哪…跟刀绞似的!这不,一散会就赶紧跑回来了,天快亮才合眼。这火…到底咋起的?查清楚没有?”

沈墨没有坐,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堂屋的每一个角落。王守富的表演堪称完美,沉痛、惋惜、领导者的关切,无懈可击。但沈墨注意到,他军大衣里面穿的是一件崭新的、领口浆得笔挺的的确良衬衣,袖口露出的手表表链闪着金属光泽。一个半夜听闻噩耗、匆匆赶回、悲痛欲绝的支书,会如此衣着整齐、连头发都一丝不乱?

“起火原因还在调查。”沈墨盯着王守富的眼睛,开门见山,“王支书,据张会计的爱人王秀英说,昨天傍晚,也就是除夕前夜,张会计曾来过您家,说是…对账?您能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对账?”王守富圆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随即露出恍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哦,对对对!是有这么回事!你看我这脑子,乱糟糟的。”他拍了拍额头,苦笑道,“快过年了嘛,队里事多。供销社那边,按照惯例,年前要把一些损耗的账目理一理,该核销的核销,该补充的补充。特别是化肥农药这些农资,损耗量大,手续得清楚。建国同志做事认真,非得亲自跑一趟,把单据给我过目签字。”他语气自然,带着对下属认真负责的赞许。

“具体是什么单据?涉及什么物资?数额大概多少?”沈墨追问,语速不快,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王守富端起茶缸又喝了一口,似乎在斟酌词句。“这个嘛…主要是秋播后的一些损耗。你也知道,化肥这东西,袋装运输、储存,难免有破包、受潮的。具体数目…单据都在建国同志手里,他当时拿给我看了几页汇总表,我签了字,他就带回去了。数额…大概有个几百斤吧?都是些损耗,走正常核销程序。”他放下茶缸,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显得坦诚而配合。“沈同志,你是怀疑这账目和火灾有关?唉,建国同志就是太认真,为了这点损耗账,大过年的还跑一趟…谁能想到…”

“几百斤?”沈墨捕捉到这个模糊的数字,联想到村民抱怨买不到平价化肥的情形,心念急转。他话锋突然一转:“王支书,您认识一个叫李二狗的人吗?就是看守村西头那个废弃粮仓的瘸老汉。”

王守富明显愣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随即恢复如常:“李二狗?认识啊,老贫农了,以前在粮站干过临时工,腿脚不方便后,队里照顾他,让他看着那个旧粮仓,也算给他口饭吃。怎么问起他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沈墨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王守富交叉的双手,指关节粗大,指甲缝里却很干净。他又瞥了一眼角落里那辆崭新的凤凰自行车,车胎纹路清晰,轮圈上沾着些新鲜的、颜色较深的泥土。“王支书,昨天您去公社开会,是骑自行车去的?”

“是啊,”王守富很自然地回答,“公社路不远,骑车方便。怎么?”

“没什么,看您这车保养得挺好。”沈墨收回目光,心中疑窦丛生。王守富的回答滴水不漏,但那份刻意营造的“自然”和“坦诚”,反而透着一股虚假。损耗几百斤?具体单据在张建国手里?偏偏张建国死了,账本烧了!那辆自行车…轮子上的泥土颜色,似乎和供销社废墟里发现的某些车辙印下的泥土很像?他压下翻腾的思绪,知道再问下去也难有突破。“打扰支书休息了。后续调查有需要,可能还得麻烦您配合。”

“应该的,应该的!”王守富站起身,脸上又堆起那种沉痛而体恤的神情,“配合公安机关调查,是我们干部应尽的责任!沈同志,你们辛苦了,一定要查出真相,给建国同志一个交代,也给全村老少爷们一个安心!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他亲自把沈墨送到大门口,态度无可挑剔。

厚重的朱漆大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堂屋的暖意和王守富那张“忧国忧民”的脸。两条狼狗又在门后发出低沉的威胁呜咽。沈墨站在冰冷的晨风里,回头看了一眼那高墙大院,心头却像压了一块冰。滴水不漏。太滴水不漏了!这种完美,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他几乎可以肯定,王守富在撒谎!但他手里没有任何证据。账本?灰飞烟灭。人证?张建国死了。唯一的线索——王秀英的话,也只能证明张建国来过,却无法证明他们谈了什么,账目是否有问题。

挫败感和无力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难道真如徐江所说,只能写个“意外失火”草草了事?沈墨狠狠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不!绝不可能!张建国胸前的可疑伤痕,保险柜内壁的翻找刮痕,还有昨夜那根差点要了他命的房梁…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冰冷的答案:谋杀!

他必须找到突破口!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气喘吁吁地从村口方向跑来,是李红梅!她穿着厚厚的花棉袄,围着红围巾,小脸冻得通红,鼻尖上还挂着清鼻涕,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异常兴奋的光彩。

“沈墨!沈墨!”她跑到跟前,顾不上喘匀气,一把抓住沈墨的胳膊,压低声音,急促地说,“我…我找到点东西!可能…可能有用!”

“什么?”沈墨精神一振。

李红梅警惕地西下张望了一下,见没人注意,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旧报纸包着的东西,塞到沈墨手里。入手沉甸甸,带着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

“啥东西?”沈墨一边问,一边快速拆开报纸。

里面是半本…不,只能说是小半本,边缘被火烧得焦黑卷曲、纸张发黄发脆的…账本?不,不像供销社那种正规的账簿。更像是…用香烟包装纸、旧作业本纸甚至草纸订起来的册子,上面用蓝色圆珠笔或铅笔,歪歪扭扭地记录着一些东西。

“人情账!”李红梅喘着气,眼睛亮得惊人,“我从村西头老槐树底下,刘麻子的旧货摊淘换来的!刘麻子说,是年前收破烂,从一个小孩手里收来的,小孩说是从家里灶膛边捡的废纸,准备糊风筝的!我花了五毛钱买下来的!”

沈墨的心猛地一跳!他立刻翻开这残破不堪的册子。字迹潦草,但勉强能辨认。里面记录着:

“腊月十五,王守富取尿素贰拾袋,言队里修水渠用。”

“腊月二十,王会计(指张建国)送来白糖拾斤,言支书家待客。”

“腊月廿五,栓叔拿走煤油叁斤,未付钱,言记支书账上。”

“腊月廿八,王守富再取磷肥叁拾袋,言开春试验田急用,签收条未给…”

一桩桩,一件件,时间、物品、数量、经手人,记录得虽然简陋,却清清楚楚!这哪里是什么人情账?这分明是张建国私底下记录的、王守富及其亲信从供销社“拿”东西的黑账!数额远不止几百斤!而且,腊月廿八,也就是除夕前两天,王守富又拉走了三十袋磷肥!借口是“开春试验田急用”,但签收条都没给!联想到村民抱怨买不到平价肥…这些物资的去向,不言而喻!

沈墨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这半本残破的人情账,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王守富那伪善面具下的贪婪嘴脸,瞬间暴露无遗!这就是动机!这就是张建国被灭口的原因!他不仅知道内情,很可能还保留了更关键的证据(比如那些正规单据的复印件),才招来杀身之祸!

“红梅!你立大功了!”沈墨激动地看向李红梅,眼中充满了感激和振奋。

李红梅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颊更红了,但更多的是找到关键线索的喜悦。“有用就好!我就想着,张会计管账的,说不定会偷偷记点啥…”

“太有用了!”沈墨小心地将这半本人情账重新用报纸包好,紧紧揣进怀里,仿佛揣着一块滚烫的烙铁,又像握着一把刺向黑暗的利刃。“走!我们立刻回所里!找周队!”

两人快步朝村口的派出所方向走去。沈墨心中激荡,有了这份关键证据,足以撬开王守富的嘴!他仿佛己经看到了突破口。然而,就在他们刚走过供销社那片仍在冒烟的废墟,拐进一条通往派出所的僻静小巷时,异变陡生!

巷子不长,两边是高高的土坯院墙,地上还残留着未化的残雪。一个蒙面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前方一个堆放柴禾的拐角阴影里闪了出来!此人身材高大,穿着一件臃肿的、看不出颜色的旧棉袄,头上套着一个只露出眼睛的深色毛线头套,手里赫然握着一根碗口粗、半米多长的硬木棍!

没有丝毫预兆,也没有任何言语!蒙面人像一头扑食的饿狼,挟着一股寒风,手中的木棍带着沉闷的破空声,朝着沈墨的头部狠狠砸来!动作迅猛、狠辣、干脆利落,完全不像普通的乡间混混!

“小心!”李红梅吓得失声尖叫。

沈墨在警校练就的反应救了他一命!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将身边的李红梅往旁边墙根一推,自己则借着推人的反作用力,身体向后急仰,同时脚下发力向侧面滑步!

呼!

粗重的木棍擦着他的鼻尖狠狠砸落,重重地夯在冻得硬邦邦的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泥雪飞溅!

好险!沈墨惊出一身冷汗。对方是冲他来的!而且下手就是要命的架势!

一击不中,蒙面人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低吼一声,手腕一翻,那沉重的木棍如同活了一般,由砸变扫,带着一股恶风,拦腰横扫向沈墨的腰肋!这一下变招又快又刁钻,力量更是惊人!

巷子狭窄,沈墨避无可避!他瞳孔骤缩,来不及多想,双手本能地交叉护在腰腹,同时身体尽量侧转,准备硬扛这一记重击!

嘭!

木棍结结实实地扫在他的双臂外侧!一股巨大的、几乎要砸断骨头的力量传来!沈墨闷哼一声,整个人被扫得踉跄着向后跌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坯墙上,震得五脏六腑都似乎移了位,双臂瞬间麻木,剧痛钻心!

蒙面人得势不饶人,一步跨前,木棍高高扬起,带着泰山压顶之势,再次朝着沈墨的天灵盖砸落!那双露在头套外的眼睛,冰冷、残忍,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赤裸裸的杀意!

完了!沈墨双臂剧痛麻木,根本抬不起来,身体被撞得气血翻腾,眼看那致命的棍影就要落下!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住手!警察!”一声厉喝如同炸雷般在巷口响起!同时,一道身影快如猎豹般冲了过来!

是徐江!他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口,脸色铁青,手里竟然端着他那把保养得油光锃亮的五西式手枪,黑洞洞的枪口首指蒙面人!

蒙面人砸落的动作猛地一滞!他显然没料到徐江会在这个要命的时候出现,而且带了枪!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了徐江一眼,又扫了一眼靠着墙、几乎失去抵抗能力的沈墨,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将手中木棍狠狠砸向冲过来的徐江,同时身体如同受惊的兔子,转身就朝着巷子另一头狂奔而去!

“妈的!”徐江侧身躲开飞来的木棍,再想瞄准时,蒙面人己经窜出去十几米远,拐过一个柴禾垛,消失不见了。

“追!”徐江怒吼一声,拔腿就要追。

“别追了!徐哥!保护现场!”沈墨忍着剧痛,嘶声喊道。他靠着墙滑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双臂疼得几乎失去知觉。刚才蒙面人那干净利落、凶狠致命的搏杀方式,尤其是那第一棍落空后瞬间变扫的刁钻招数…绝对不是普通庄稼汉或者地痞流氓能使得出来的!那动作…带着一种刻板的、训练过的痕迹!更像是…警用擒拿格斗术里的变招!

沈墨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抬起头,看向提着枪、脸色阴沉走过来的徐江,又看向巷口惊魂未定、脸色惨白的李红梅,最后目光落在自己怀里那半本用旧报纸包裹着的人情账上。

寒意,比这腊月的寒风更加刺骨,瞬间浸透了骨髓。

狼狗挡道的支书家…残破的人情账…招招致命的蒙面杀手…还有那疑似警用的搏击动作…

这王家村平静表面下的水,比他想象的,深得多,也浑得多!而昨夜那场吞噬了账本和人命的大火,或许,仅仅只是这潭浑水沸腾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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