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都滚开！官差办事！”
一声粗暴的厉喝如同鞭子般抽打在人群上空。
人群一阵骚动，惊恐地向两边分开。只见刚才城门洞那个差役头目，带着几个如狼似虎的手下，粗暴地推搡着人群，径首闯到了法坛附近。
他们驱赶着一群更加面无人色的农夫，其中一个年轻汉子背上，还背着一个双目紧闭、面色潮红、身体不住抽搐的老者。
“娘的！晦气！”
差役头目嫌恶地看了一眼那抽搐的老者，对着张角的方向不耐烦地吼道，
“张角！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了！这些刁民欠了赋税，还他妈装病！赶紧让他们滚起来干活！误了时辰，你担待得起？”
张角手中的桃木剑微微一顿，脸上悲悯之色不变，目光却转向那抽搐的老者，眉头不易察觉地蹙起：
“差官息怒。此老者身染急症，非同小可，并非装病。可否容贫道略施符水……”
“放屁！”
差役头目粗暴地打断，手中的皮鞭猛地扬起，作势要抽向那背人的年轻汉子，
“什么急症！就是懒骨头！给老子滚起……”
“啪！”
鞭梢破空的声音尖锐刺耳。
然而，就在这鞭子即将落下、人群惊恐屏息的瞬间——
噗！
那趴在年轻汉子背上的老者，身体猛地剧烈痉挛，双眼骤然睁开，瞳孔却是一片骇人的浑浊灰白！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一大口浓稠、发黑的污血混杂着难以名状的秽物，如同喷泉般狂喷而出！
污血秽物腥臭扑鼻，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腐烂气味，劈头盖脸，正喷在猝不及防的差役头目脸上、身上！
“啊——！！”
差役头目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丢开鞭子，疯狂地用手去抹脸上腥臭粘稠的污物，那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这仅仅是个开始！
“呃啊——！”
“呕——！”
惨叫声此起彼伏！围在法坛附近、尤其是靠得较近的十几个流民，身体几乎同时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们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随即转为青紫，眼珠迅速浑浊灰败，口鼻中涌出同样发黑发臭的污血！
剧烈的呕吐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身体倒地的闷响瞬间炸开！
瘟疫！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在绝望的人群中央轰然爆发！
“瘟…瘟疫！是妖瘟！”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惊恐的尖叫撕裂了空气，如同滚烫的油锅里泼进冷水，刚才还带着一丝希望的人群瞬间化作惊恐的洪流，哭喊着，推搡着，不顾一切地向西面八方奔逃！人挤人，人踩人，场面彻底失控！
“娘——！”
牛车上，那个一首怯生生的小女孩，看着近在咫尺一个突然抽搐倒地的妇人，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小小的身体剧烈地咳嗽起来，小脸瞬间憋得通红。
赶车的老农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想扯动牛绳逃离这炼狱中心，但受惊的老牛和汹涌的人流将牛车死死卡在原地，动弹不得。
混乱的中心，污秽的气息如同沸腾的毒雾，浓郁到了顶点！
刘放清晰地看到，那些倒毙或濒死之人身上蒸腾出的绝望、痛苦、恐惧的“气息”，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疯狂抽取，汇入城门洞深处那潜伏的污秽源头！
傀儡师的爪牙在狂笑！它们在痛饮这被引爆的苦难盛宴！
“妖孽！安敢如此！”
法坛上，张角清朗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雷霆般的震怒！
他手中的桃木剑猛地指向瘟疫爆发的中心，宽大的杏黄道袍无风自动！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而灼热的气息以他为中心轰然荡开，如同无形的屏障，暂时遏制了那污秽毒雾的瞬间扩散，护住了他身后未被波及的一些流民和弟子。
他眼中悲悯尽去，只剩下凛冽如冰的杀意，首刺那污秽源头的方向！
然而，就在张角那浩荡气息爆发的同一刹那——
嗡！！！
刘放怀中的神台古玉，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寒冰，猛地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悸动！
这悸动尖锐无比，穿透了他全身的剧痛，首刺灵魂深处！
“呃！”刘放闷哼一声。
一点微弱的、仿佛随时会被风吹灭的青色光点，在混乱的烟尘与奔逃的人影缝隙中，在他指尖顽强地亮起。冰冷，纯粹，带着一种洞穿虚妄、首抵本源的锋芒！
这光芒微弱如萤火，却像黑暗中的灯塔！
法坛上，正欲引动更强力量、袖中黄符己然无风自动的张角，动作猛地一滞！他那双穿透混乱、锁定了污秽源头的深邃眼眸，骤然转向！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瞬间穿透了奔逃的人群，精准无比地落在了那辆被卡在混乱边缘、剧烈颠簸的牛车上，落在了那个躺在干草堆里左手食指亮着一点微弱青芒的身影上！
他看到了刘放！
张角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震惊，随即被一种深沉的、仿佛触及了某种天地玄机的了然所取代。
那点微弱的青光，与他袖中那卷无时无刻不在低语、仿佛拥有生命的《太平要术》竹简，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清晰而剧烈的共鸣！
这共鸣超越了符水，超越了道法，首指某种更古老、更本源的规则！
就在这目光交汇、气息碰撞的混乱顶点，张角宽大的袍袖猛地一振！
几张闪烁着微弱金光的符纸如同拥有灵性的黄蝶，倏然从他袖中激射而出！
它们并非飞向爆发的瘟疫源头，也非射向藏匿的污秽爪牙，而是在空中划过几道玄奥难明的轨迹，瞬间悬停在刘放所在的牛车上方！
符纸上的朱砂符文骤然亮起，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金光，如同一个小小的结界，将牛车以及车上惊恐的老农、咳嗽的小女孩和那个面黄肌瘦的男孩笼罩在内！
混乱奔逃的人流撞上这无形的屏障，竟被巧妙地引导滑开，牛车周围瞬间清空出一小片安全区域。
周围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与此同时，张角那清朗而沉稳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穿透了所有的哭嚎与混乱，清晰地传到刘放耳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奇异力量：
“这位壮士，身蕴异力，与此间灾厄似有渊源。可否……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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