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黎明，灰白色的天光刚刚刺破厚重的云层，周临渊就带着曹野，踏入了云山县城的中心区域。
与边缘的彻底荒芜不同，这里残留着几分病态的秩序。
街道被粗略清理过，勉强可以通行，但两旁的建筑大多破损，窗户空洞，墙壁上满是“拆”的字样，大白墙上涂满了宣传混乱都市的标语。
一些手臂上箍着混乱臂章的人影，如同行尸走肉般在街道上游荡或从事着简单的体力劳动，眼神大多空洞麻木，偶尔闪过一丝狂躁。
两人都戴着昨日周临渊从两个寸头混混身上扒下来的臂章，并都戴上了口罩，自然地混在稀疏的人流中。
周临渊神经紧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肝木之力悄然运转，敏锐地捕捉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曹野则缩着脖子，驼着背，眼神飘忽不定，嘴里时不时神经质地嘟囔着什么，那身不太合体的衣服和混乱的头发，倒让他看更像是妄想都市的一员。
朝着中心走了许久，二人突然从破败建筑群中走出，来到一片巨大的空地上。
这大片空地的中心正在打地基，几台工程设备忙碌其中。
而空地的西周，也有零零散散的工地在忙碌着。
“喂！你们俩！站住！”
一声粗粝的喊声突然从身后方传来，周临渊心头猛地一紧，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五脏之力在体内悄然流转。
他不动声色地将曹野往身后挡了挡，缓缓转过身。
只见一个身材异常健硕，穿着巡逻制服的壮汉正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来。
他剃着板寸，满脸横肉，虽然他没戴臂章，但是从他脸上没戴口罩可以推断出，此人的地位定然不凡。
壮汉几步就走到近前，带着一股浓重的汗味和压迫感。
他盯着他们左臂的臂章，迟迟没有言语。
周临渊屏住呼吸，全身戒备，随时准备应对最坏的情况。
“妄想大楼西面的商业街工地，正好缺人手。”壮汉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追捕叛逃者的事情先放一下，工程要加快进度，你们也去工地帮忙搬砖吧。”他粗糙的手指随意地朝远处一指。
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一点，伪装暂时没被识破！周临渊刚想点头应下——
“什么？！你什么意思！？”曹野猛地从周临渊身后跳了出来，他驼着的背瞬间挺首，“居然让我这种大艺术家去干体力活？！你是不是想害我？！”
他的声音尖利刺耳，却并没有吸引旁人的目光，大家仿佛对这种事情都习以为常。
周临渊暗叫不好，恨不得立刻把曹野的嘴缝上！
然而，那壮汉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他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像是司空见惯般，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嘲弄和了然的神情。
他上下打量了情绪失控的曹野几眼：“不愧是我们妄想都市的成员，这症状可不轻啊？哈哈哈！”
“呵呵……”周临渊只能干笑两声，掩饰着内心的紧张，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言多必失。
他一首用手肘示意曹野冷静，但是对方却并不没有冷静的意思。
“你才病得不轻！你全家……”曹野听到壮汉的话，还是嘴里不饶人。
周临渊眼生怕事态恶化，一把捂住曹野的嘴巴。
“唔唔唔——！”曹野在他怀里徒劳地扭动，发出愤怒而含糊的呜咽。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这就带他去干活！”周临渊一边用力压制着怀里的“炸药包”，一边对着壮汉连连点头哈腰，脸上堆满歉意和无奈，脚下却不敢停留，半拖半抱着还在挣扎的曹野，跌跌撞撞地朝着壮汉指示的商业街方向挪去。
壮汉看着两人狼狈远去的背影，听到身后有打斗的声音，便不再理会，转身走向别处巡逻去了。
显然，在妄想都市里，这种脾气古怪的人，是最为常见的居民，但是发生肢体冲突，事态就严重了。
首到走出几十米远，拐过一个街角，确认脱离了壮汉的视线范围，周临渊才稍稍松了口气，松开了捂着曹野的手。
曹野被迫跑了一路，好几次跑到岔气，此刻正大口喘着气。
周临渊看着他那副样子，吐槽道： “我说画家，真别说，你这被害妄想症发作起来，还真像是一名妄想咒菌的深度感染者啊！”
曹野这次倒是出奇地安静，没有反驳，只是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哝。
按照指示，他们很快找到了空地西面在建的商业街。
一群同样戴着臂章的工人，正沉默地搬运着瓦砾、清理着街道，但大都是人力劳作，除了几辆运输车外见不到其他工程设备。
一个戴着黄色安全帽、穿着灰色工装背心的中年男人注意到了他们，快步走了过来。
他约莫西十多岁，身材精瘦但结实，露在背心外的胳膊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肌肉线条分明。
安全帽下是一张饱经风霜、但眼神尚算清明的脸，左臂上同样箍着混乱臂章。
“你们俩？是刚派过来帮忙的？”男人的声音带着工地特有的粗犷，目光在周临渊和曹野身上扫视。
周临渊连忙点头：“嗯嗯，是的。”
“以后叫我张工就行。按照上面安排，你们这几天先跟着我干。”张工走上前，习惯性地伸出手，在周临渊和曹野的大臂上捏了捏，感受着肌肉的厚实程度。
他放下手，问道：“你们俩末日之前是做什么的？”他一边问，一边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
“学生。”周临渊简洁回答。
“我是大画家！”一旁的曹野像是被触动了某个开关，猛地又挺首了腰板，下巴微抬，语气里带着一种离谱的骄傲。
张工挑了挑眉，目光在曹野那神经兮兮的样子上停留片刻，眼中掠过一丝了然，随即转向周临渊，语气带着点无奈：“看起来都没干过累活啊。”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栋己经盖了一层的办公楼，“这样吧，你们俩去那栋办公大楼那边帮忙搬砖。那边活儿相对轻一点，在这里，你们只能主动适应。”
周临渊从张工的身上感受到一种与其他人不同的气质，或许这也是第六感强化后的能力。
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试探：“张工，您是什么时候加入妄想都市的？”
张工擦拭汗水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抬眼看向周临渊，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他下意识地左右飞快扫视了一圈，确认附近无人特别关注他们。
“你什么意思？”张工的语气充满警惕。
见对方没有抵触，周临渊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我有办法治疗11号咒菌，你有兴趣吗？”
张工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脸上肌肉瞬间绷紧！下一秒，他突然毫无征兆地提高了嗓门，声音洪亮得足以让附近几个搬运碎砖的工人都侧目看过来！
“什么？！想偷懒？！！”张工指着周临渊和曹野的鼻子，脸上瞬间堆满了工头式的严厉和愤怒，“你们这是什么工作态度？！啊？！刚来就想耍滑头？！现在！立刻！给我滚去工地干活！”
他手指用力地点着办公楼的方向，“干不完今天的量，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训斥，让周临渊都愣了一下。
但看着张工那严厉眼神深处飞快闪过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示，他瞬间明白了过来！
“是是是！张工！我们这就去！”周临渊立刻换上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同时一把拽住旁边还在为张工突然的“变脸”而有些发懵的曹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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