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线·工艺室】
清晨的雨丝像绣线般密密匝匝地垂落，江锦华在工艺室熨烫布料时，蒸汽混着雨雾在玻璃窗上洇开一片朦胧。她正给一件旗袍收边，针脚细密得如同檐角蛛网上缀着的雨珠。
"锦华！"李晓琳的声音混着雨声撞进来，天蓝色伞面在窗外晃了晃，"你果然在这儿！"她收伞时带进一串水珠，牛仔裤脚己经湿透了。
江锦华把熨斗移开："怎么不打车过来？"
"嗐，下雨天车太少了，等了半个多小时都没有司机接单。"李晓琳从包里掏出两杯奶茶，杯壁上凝着水珠，"芋泥波波，去冰的。"
奶茶杯放在工作台上，正好在那本翻开的《民国服饰图谱》旁边。
江锦华接过芋泥波波，吸管戳破封膜的声音让她想起梦中银剪刀刺破布料的声响。她突然从包里拿出用油纸包着的蛋饼："趁热吃。"
"哇塞，热乎乎的。"李晓琳咬了一大口，葱花香气立刻弥漫开来，"好吃！你加了香菜？"她嘴角沾着一点番茄酱。锦华看着晓琳嘴角那抹番茄酱，不禁莞尔。她抽出纸巾递过去："擦擦吧，都快沾到下巴了。"
李晓琳凑过来看她的旗袍作品，"这盘扣做得真精致。"
雨水敲打着工艺室的落地窗，将两人的倒影模糊在水雾里。李晓琳咽下最后一口蛋饼，从缝纫机桌上拿来衣服："快帮我看看，总觉得哪里不对。"
江锦华将李晓琳做的编织休闲衫平铺在桌上，手指轻轻抚过那些规整的针脚。晨露的气息混着棉布的浆香，在两人之间缓缓流动。
"你看这里，"江锦华点了点腰线处，"可以放宽松一点，编织在服装上的体现多一点，比如说肩处，下摆等位置可以加上编织艺术"她拿起划粉，在牛皮纸画了草稿。“编织方面可以加入自己的创新点。”
李晓琳咬着皮筋，含糊不清地抱怨："老师又不讲清楚，就让自己想！"她扎头发的动作太急，扯落几根发丝缠在了样衣的纽扣上。
"你这一说，我倒是豁然开朗了！"李晓琳猛地拍了下桌子，震得缝纫机上的别针簌簌跳动，"不像老师，就知道说'要有创新'，结果连个具体方向都不给。"她撇撇嘴，把缠在纽扣上的发丝胡乱扯下来。
江锦华轻笑出声，手中的划粉在牛皮纸上流畅地游走。阳光透过她耳边的碎发，在草图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你看，"她指着肩部的设计，"如果用这种绞花编织，既保留了休闲感..."笔尖突然一顿，纸上无意识地多出几道交错的线条。
李晓琳凑过来，发梢带着洗发水的味道："哇！这个绞花看着不错。"
"太好了锦华！太爱你了！"晓琳欢呼一声，扑过来给了锦华一个熊抱，差点碰翻桌上的奶茶，"现在我知道怎么继续了！"她雀跃地转了个圈，马尾辫扫过样衣，带起一阵混合着棉线香气的微风。
窗外雨声渐密，水珠在玻璃上蜿蜒出透明的轨迹。江锦华望着李晓琳哼着小调回到缝纫机前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李晓琳低头继续完善草图，划粉在牛皮纸上沙沙作响，与雨声交织成奇妙的韵律。
工艺室里弥漫着专注的宁静。角落里的立裁组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靠窗的缝纫区响起规律的马达轻鸣。最妙的是钉珠那边——细小的珠子落在瓷盘里，发出雨滴般的脆响，与窗外真实的雨声一唱一和。
"再帮我想想有什么新花样？"李晓琳突然探头，手里拿着刚裁好的亚麻布，"我想在袖口也加一道。"她的指尖沾着水消笔的蓝色痕迹，让锦华一时间想到知微染着靛蓝染料的手指。
江锦华点点头，滑动平板电脑，屏幕上闪过一场场国际秀场的编织设计。雨滴敲击窗户的节奏与视频里模特的脚步声奇妙地重合。"看这个，"她暂停画面，放大袖口的细节，"绞花结合了立体钩针，既有传统感又很先锋，看着很有工作量啊，晓琳。"
锦华手里拿着线，钩针在灯光下划出银亮的弧线。晓琳挨着她坐在窗边的长桌前，两人的影子在打板墙上交叠，像一幅剪纸画。
"这样绕过去...再穿过来..."江锦华轻声指导，声音融进雨声里。李晓琳的鼻尖微微皱起，全神贯注地跟着动作。一缕碎发从她耳后滑落，在缝纫机灯光下泛着蜜色的光泽。
"哎呀！"李晓琳突然轻呼，线头缠住了小指。江锦华笑着帮她解开，两人的指尖短暂相触，温暖传递。窗外闪过一道远雷，轰隆声像老式织布机启动时的闷响。
"完成啦！"晓琳高举着缝好的衣服，绞花编织的纹理投下阴影，像蜘蛛丝般细密。她迫不及待地将衣服套在人台上比划，旋转时带起的风拂动了锦华额前的碎发。
晓琳拍照发给导师，然后将衣服仔细收好。
江锦华剪刀在布料上划出流畅的曲线，把布料裁剪成很多小块，晓琳凑过来，发丝间还沾着刚才编织时留下的线头。“我要做菱形拼接部分···” 话音未落，晓琳己经抓起针线篓："我来缝！你继续拼衣身。"她的针尖在布料上灵巧地穿梭，线迹细密如雨脚。
"叮咚——"
晓琳的手机亮起。导师的回复简单明了：「编织技法运用得很成熟，继续完善整体比例。」后面跟着个竖大拇指的表情。
"导师说超棒！"晓琳撞了下锦华的肩膀，"不愧是你啊，这点子绝了！"
做到眼睛有点酸涩，两人停下休息了会。
雨势己敛成朦胧的雨丝，细密的水珠悬在窗外叶尖欲坠未坠。李晓琳撑开她那把印着卡通猫咪的伞，雨滴在伞面上聚成小小的银河。
"走啦走啦！"她拽着江锦华的袖口，"工艺室的霉味都要腌入味了。"锦华笑着抓起那把明黄雨伞，伞骨展开时带起一阵细微的风，惊飞了窗台上躲雨的麻雀。
校园小径上积着浅浅的水洼，倒映出被雨水洗得发亮的香樟树。晓琳故意踩进一个水坑，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锦华的帆布鞋。
"幼稚鬼！"锦华作势要敲她脑袋，却被远处文学院的红砖墙吸引了目光。雨水沿着爬山虎的脉络流淌，整面墙像幅正在融化水彩画。钟楼顶的青铜风向标转动时，洒下一串晶莹的水珠。
晓琳突然指着湖边："快看！"荷塘里最后几朵睡莲在雨中合拢，而岸边的垂柳下，不知谁系了条褪色的蓝布条，在风里轻轻摇曳——很像阿棠绑头发的发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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