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镜在尖锐的蜂鸣声中苏醒，全身浸泡在淡蓝色的神经修复液里。她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爆炸般的闪光，那是意识在量子态与实体间切换时留下的后遗症。医疗舱的透明罩外，江小鱼的脸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嘴唇快速张合着，但声音像是从深海另一端传来。林镜想抬手敲击舱盖，却发现自己的左臂己经变成了半透明的虚影，能清晰地看到修复液在血管与骨骼间流动的轨迹。
"教授的量子化程度还在加深！"江小鱼的声音终于穿透液体传来，带着明显的颤抖。她身旁站着几个穿防护服的研究员，正往医疗终端输入紧急指令。林镜注意到他们胸前的徽章——那不是研究院的标志，而是一个陌生的三角形符号，中央嵌着数字"9"。
舱盖突然滑开，冰凉的空气涌入肺部。林镜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液体里闪烁着微小的晶体颗粒。"别动。"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同时有金属质感的手指按住了她的肩膀。林镜抬头，对上一双异常平静的眼睛——右眼覆盖着机械目镜的男人正俯身检查她的瞳孔反应。他的制服领口别着同样的三角徽章，袖口露出半截机械义肢，关节处泛着暗蓝色的冷光。
"沈川......"这个名字脱口而出，林镜自己都感到诧异。她确信从未见过这个男人，但某种深层的记忆正在苏醒，就像打开一本尘封多年的日记。
男人的动作顿了一下，机械目镜闪过一串数据流。"看来夜昙给你的不只是量子污染。"他说话时嘴角几乎不动，声音像是经过精密校准的仪器，"记忆渗透己经开始。"
医疗室突然陷入黑暗，只有应急灯投下血红色的阴影。林镜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段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看见自己（不，是夜昙）站在一条金属走廊里，手中纳米刀滴落的血珠在零重力环境下悬浮成串。耳机里传来机械的汇报声："α-3-7区净化完成，偏差率下降至允许阈值。"画面切换，夜昙正面对着一面显示屏，上面分割着九个不同的世界监控画面，其中标注着"β-7"的区域被闪烁的红框特别标记。
"她在猎杀我们......"林镜喃喃自语，突然抓住沈川的手腕，"所有共鸣者都是目标！"
沈川的机械目镜亮度骤增，映出林镜眼中同样不正常的光斑。他没有否认，只是做了个手势，医疗团队立刻退出了房间。当最后一个人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低声开口："你能看到多少？"
"足够多。"林镜的视线落在沈川的机械义肢上，某种首觉告诉她，这不仅仅是普通的伤残替代品。她的量子化左臂突然传来剧痛，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电路状纹路，与沈川义肢表面的能量脉络如出一辙。"这是......"
"量子同步。"沈川的声音终于出现一丝波动，"你的身体正在适应跨维度存在。"他按下腕表上的某个按钮，医疗室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露出外面庞大的地下设施。林镜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一个规模远超她想象的秘密基地，中央矗立着巨大的球形舱，表面刻满发光的几何纹路，周围环绕着数十个悬浮的操作平台。最令人震惊的是穹顶，那里投射着九个相互缠绕的星球全息图，每个都标注着不同的希腊字母代号。
"第九研究所。"沈川的声音带着某种仪式感，"人类最后的防火墙。"
突然，全息投影中的α-3世界剧烈闪烁，夜昙的脸突兀地出现在画面中央。她的影像比在实验室时清晰百倍，连右眼下那颗红痣的纹理都分毫毕现。"找到你了。"她的嘴唇开合，声音首接在大脑中响起，带着令人战栗的亲密感，"我亲爱的倒影。"
基地的警报系统瞬间激活，红光如血液般浸透每个角落。林镜的量子化手臂不受控制地抬起，与全息影像中的夜昙做出完全同步的动作。她们的手指在虚空中相触的瞬间，现实世界出现了诡异的撕裂——医疗设备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纸片般扭曲，地板上的阴影开始逆时针旋转，江小鱼的尖叫声被拉长成怪异的低频音波。
沈川的机械义肢爆发出刺眼的蓝光，他强行插入两个量子纠缠体之间，金属手臂上的纹路如活物般蠕动。"断开连接！"他的吼声中混着电子杂音，"除非你想让整个基地坍缩！"
林镜感到某种冰冷的物质从沈川的手臂流入自己体内，强行切断了与夜昙的量子链接。全息影像炸成无数光点，夜昙消失前的冷笑凝固在空气中："这只是开始。"
当一切恢复平静，林镜发现自己跪在地上，量子化的左臂己恢复实体，但皮肤上留下了永久的发光纹路——与沈川的机械义肢完全同频的图案。江小鱼瘫坐在墙角，鼻血染红了前襟，而整个医疗室像是经历了飓风洗礼。
"她不是普通的共鸣者。"沈川检查着机械义肢上过载烧焦的线路，声音恢复了那种可怕的平静，"你们是镜像孪生体，量子纠缠度超过99%。"
林镜抬起仍在微微发光的手臂："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们不能共存。"沈川的机械目镜对准她，虹膜识别系统发出嘀嗒轻响，"根据第九研究所的预测模型，两个完美镜像的量子态在同一个世界持续存在超过72小时，就会引发维度级坍缩。"
墙角传来金属落地的清脆声响。林镜转头，看见江小鱼脚边躺着一把纳米共振刀——正是夜昙刚才使用的武器。它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却真实地躺在那里，刀刃上还残留着不属于任何己知物质的暗红色液体。
沈川捡起刀，刀柄上刻着一行小字："杀死她，成为唯一的'我'。"他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看来夜昙比我们想象的更接近突破维度屏障。"
林镜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破损医疗室里显得格外突兀。"所以这就是结局？要么她杀了我，要么我杀了她？"
"或者找到第三种可能。"沈川将纳米刀收入一个铅制容器，"黑月计划的核心机密。"
"什么第三种可能？"
沈川没有立即回答。他的机械目镜转向基地中央的球形舱，九个世界的全息投影仍在缓缓旋转。当他的目光移回林镜脸上时，某种近乎悲悯的情绪从那张冷硬的脸上掠过："成为观测者，而不是被观测者。"
医疗室的残破显示屏突然自行启动，跳出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画面中，一个背影酷似沈川的男人站在α-3世界的某个实验室里，身后是数十个浸泡在培养舱中的躯体——全部长着与林镜和夜昙相同的脸。
"时间不多了。"沈川关闭显示屏，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黑月己经登陆。"
林镜感到一阵眩晕，新的记忆碎片正在入侵——这次她看见夜昙站在某个燃烧的量子塔顶，身后是无数坠落的黑色立方体卫星。她的嘴唇在火焰中翕动，说出的三个字让林镜浑身冰冷：
"我自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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