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强往前挪了半步，挡在李娜侧面，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不少，带着点商量的意思：“在这末世，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不是吗？”
他扫过众人脸上的犹豫，指尖着作战服上的破洞：“活着，至少还有无限可能，说不定哪天就能变回来。可要是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瘦高个蹲在地上，手指抠着砖缝里的泥：“变回来？哪那么容易……”
“不容易，但总有希望。”张强没接他的话茬，转而看向火爷和石金刚，“你们是想死在这看似公平的制度里？还是想为自己活一次？不用再被人压着，能攥着自己的命。”
他低头笑了笑，露出点自嘲的意思：“我末世前读的大学，双学位，汉语言文学和地球物理学。那时候读庄子的《齐物论》，就总琢磨，不同人种，种族之间，真有天生的贵贱、阶级吗？”
石金刚皱了皱眉。他没读过书，听不懂什么论，但“贵贱”两个字戳中了他。
在棚户区，他们这些人连给核心区的人提鞋都不配。
“道家说，万物齐一。”张强的声音放得更缓，像在聊家常，“丧尸也好，人也好，本质上没区别，丧尸不也是从人变来的？”
木老鬼顿时想起去年秋天，看到过一只丧尸蹲在路边，用断手笨拙地扒拉着半块发霉的馒头，像极了棚户区抢不到粮的乞丐。
“从进化论说，咱们和丧尸，都是从人进化来的。”张强的指尖在空中划了个圈，“不过是他们变异得快点，长出些奇怪的组织。你们觉得接受不了，可我想问——什么是美？什么是丑？不都是人自己定的吗？”
烈姐突然嗤笑一声，短刀在手里转了个圈：“动物眼里，只看能不能活。”
“对喽。”张强冲她点了点头，“哪种更利于生存？肯定是变成低语者。不然你们在这儿，只能像条狗似的被欺压，连口干净水都喝不上。”
石金刚的拳头猛地攥紧。女儿临死前干裂的嘴唇在眼前晃，他那时连半瓶脏水都找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咽气。
“反过来想，”张强的声音又高了些，带着点辩论时的气势，“成了半人半丧尸，不就是在进化路上走得更远？这难道不是进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而且这种视角，能给你们新的人生体验。说不定哪天，就能促类和丧尸融合，可以发展融合科技，征战星辰大海，这难道不是件好事？”
人群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窗洞的“呜呜”声。谁都没说话，却没人再反驳。
（他以前是大学辩论社的主力，最擅长把歪理说圆。）
石金刚的喉结滚了滚。女儿怕丧尸，可女儿更怕饿肚子，口渴却喝不到干净的水。
要是能变强，能弄到更多的水和粮，就算长得吓人点，又有什么关系？
他到底是想做个饿死的“人”，还是想做个能活下去的“怪物”？答案好像没那么难选了。
“我觉得……行。”石金刚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反正怎么都是活，不如活得像个人样。”
火爷愣了愣，随即骂了句脏话，掌心里重新燃起火苗：“妈的，拼了！总比在这儿被当成牲口强！”
烈姐把短刀插回腰间，甩了甩头发：“带路吧。”
众人的目光突然都落在瘦高个身上。他还蹲在地上，手指抠得砖缝里的泥都掉了下来，脸涨得通红，脸上的皱纹抖动着，表情复杂而悲凉，又带着一点希望和期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站起来，声音颤颤的：“那……那我跟你们走。”
李娜脸上的冷硬终于化开点，胸腔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在笑：“你们做了个明智的决定。”
她转身往破庙后墙走，触手从作战服里钻出来，在墙上摸索着，“咔哒”一声，一块青砖被顶开，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
“跟我来。”李娜的声音从洞口方向传来，带着点回音，“破庙旁边有个地下室，进去，给你们进行光荣的进化。”
石金刚深吸一口气，率先跟了上去。火爷和烈姐紧随其后，木老鬼挥了挥手，让手下的人跟上。瘦高个犹豫了一下，还是攥紧拳头，小跑着追了上去。
洞口很窄，只能容一个人弯腰通过。钻进洞里，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比外面冷了不少。李娜走在最前面。
台阶很陡，长满了青苔，踩上去“咯吱”响。石金刚跟在后面，能听见身后传来的呼吸声，有急促的，有沉重的，却没一个人说话。
他不知道这“光荣的进化”到底是什么样，也不知道变成低语者后会不会后悔。但摸着胸口那道淡淡的疤痕，想起女儿渴望干净水的眼神。
至少，得为自己活一次。
地下室的入口越来越近，李娜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点奇异的回响：“快到了。”
石金刚深吸了口气，弯腰钻进了那片更深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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